首頁> 歷史軍事> 一寸山河一寸血>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晉陽(八)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晉陽(八)

2024-06-10 23:12:54 作者: 嘆伶仃

  城牆上所有人都在祈禱,他們渴望剛剛趕到的這支兵馬是趙雲的部下,這樣就能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形勢也會在瞬間逆轉,他們將成為勝利者,而張征...呵呵,到時候還有他選擇的餘地嗎?

  可惜的是,不知道今天老天是不是放假,並沒有聽到他們的禱告,來人的一聲大吼擊碎了他們的一切幻想。

  「末將孟拱,見過世子!」孟拱翻身下馬,右拳重重一擂胸口,躬身請罪道:「末將救援來遲,還請世子恕罪!」

  張征斜睨城頭一眼,翻身下馬,一把扶起孟拱,笑道:「將軍率軍穩定城中局勢,何罪之有?」

  而韓德同樣率軍在孟拱之後趕到,他麾下的大軍還押著千餘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群人來到宮門之下,哭爹喊娘的聲音直衝天際,城下頓時亂成了一團。

  劉和楞了楞,他不清楚張征把這些人弄來幹什麼,難道是想讓這些百姓當炮灰,攻打皇城?

  正準備開口喝罵,可借著火光,一個熟悉的面孔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底,讓他的面色瞬間變得無比慘白,沒有一絲的血色。

  因為那張稚嫩的面孔不是別人,正是他剛剛三歲的幼子。

  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劉和驚恐的大喊道:「張征,你要作甚?」

  這一手,劉和是真的沒想到,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劉氏子孫,皇親國戚,這身份幾乎就是他們天然的保護傘,在最後結果出來之前,沒人會覺得自己的家眷會受到什麼威脅。畢竟就算他們失敗了,一般來說,他們的家眷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這也是他們為什麼沒有安排人馬駐守自家府邸的原因。可眼前的情況卻讓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們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張征不敢,這個小崽子沒有那麼大膽子,可多少人能夠騙過自己,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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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王曾經教給我一句話,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張征緩緩開口,似乎是在對宮牆上的眾人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你等犯上作亂倒還罷了,但攻打晉王府,為了不就是拿住我等,威脅父王?為何你們做得,我就做不得?」

  「聖人有言,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我只不過是把你們想做的,還到你們身上,僅此而已。」

  說到這裡,張征突然放聲怒吼道:「城上的人聽好了,這些人都是反賊家眷!」

  「從現在開始,我每報數十下,若是宮門不開,那便有十人人頭落地,報數百下,便斬首百人。報數到二百,若是宮門還不開啟,反賊家眷盡皆斬首!」

  張征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城牆上的眾人,語氣無比陰森道:「我說話算話,究竟如何,你等的家眷是否能夠活命,全在你們一念之間!」

  按理來說,張征並不算是一個殘忍的人,拿人家眷威脅的事,他也不願意干,但是,劉禎、劉寵等人攻打晉王府的時候,這一切都變了。

  張征就算脾氣再好,也會不允許任何人攻打晉王府。因為那裡不僅僅是代表著張揚權勢的府邸,裡面還有他最為親近的家人。那裡有一直疼愛他,待他如己出的大喬,有了自己兒子之後,依舊擋在他身前,親自上陣搏殺的呂玲綺,有每日纏著他玩耍的妹妹,有剛剛出生不久,還在襁褓之中,甚至連名字都還沒起的弟弟。

  這些年跟隨劉伯溫、賈詡學習,又跟隨田豐、寇準等人處理政事,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倔強無比,甚至同情異族的無知孩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父親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他所代表的就不再僅僅只是他一個人而已,此時此刻,他代表的是張揚,是晉王,是麾下無數的將士。所以,他不能退,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而且還會葬送自己所有的家人,以及始終跟隨自己父親的那些文臣武將!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而家人,就是張征的逆鱗!

  聽著張征的話,劉和等人瞬間變得無比呆滯,在他們的印象之中,張揚雖然殘暴,但對他們這些劉氏子孫還算寬容,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敢如此大膽的原因,可現在...

  「一!」

  張征沉聲大喝,錦衣衛們沒有絲毫猶豫,瞬間上前從人群中拖出十個人,也不管男女,不分老幼,押著他們就在宮門之前跪了下來。

  「二、三...八、九、十!」

  張征的語速很快,在一片哭喊聲中,他的聲音無比冰冷,似乎是根本不想讓城上的人投降,甚至根本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十個數已經數完。

  「動手!」

  荊軻大喝一聲,錦衣衛們絲毫沒有猶豫,十柄繡春刀同時落下,人頭在地面上滾動,滾燙的鮮血噴濺在宮牆和宮門之上,看起來無比的妖艷。

  「我的兒!」

  「母親!該死的小崽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城樓上,一名宗室當場昏厥過去,另一名則直接癲狂起來,手指城下的張征不住喝罵,那瘋狂的樣子,讓人絲毫回憶不起來這位侯爺從前鎮定、儒雅的模樣。

  城頭上的人還沒從血淋淋的場面中清醒過來,城下報數的人卻已經換了一個。韓德大聲嘶吼,聲音中帶著殘忍的暢快和殺意,他的語速比張征還要快上三分,就這麼片刻的功夫,再一次喊到了十。

  又是十顆人頭落地,依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張征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但卻沒有任何的表示,任由那越來越激烈的哭嚎聲直衝天際。

  始終跟在張征身旁的周不疑察覺到了他那斯不忍,縱馬上前,衝著那群在長刀之下瑟瑟發抖的宗室家眷大聲道:「有不想死的人嗎?立刻讓他們打開宮門,你們就能活命!」

  「爹,孩兒求您,開門,把門打開,孩兒還不想死啊!」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衝出人群,跪在城樓底下大聲哭嚎。

  一個老婦人看到這情況,一把從頭上摘下金釵,任由那頭長髮披散下來,大步向張征狂沖而來,嘶吼道:「該死的小雜種,我跟你拼了!」

  張征身後的典弗飛馬而出,掌中大戟橫推向前,直接把那老婦人斬成了兩段。

  失去了下半身的老婦人沒有立刻死亡,她滿眼猙獰地盯著張征,雙臂摳動青石地面,奮力地向前爬著。從腰部被生生截斷的身軀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破碎的內臟沾染在地面上,發出一陣惡臭。

  「七!」

  數著數,韓德大步上前,一腳將那婦人的頭顱踏得粉碎,朝著宮牆上大喝道:「看到沒有,這就是叛逆的下場!」

  「別殺了,我投降,我願意投降!」

  一名宗室驚恐的大叫著,他害怕下一刻死在他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家眷,他瘋狂地衝到城門之上,向下大喊道:「開門,聽到沒有,立刻打開宮門!」

  「混蛋!」

  圓空一聲怒吼,鄧展騰身而起,仿佛一隻張開雙翅的雄鷹,雙腳在城垛上輕輕點了幾下,便來到了城門之上,一劍將那哭嚎的宗室斬殺。

  見不少人眼中閃動著仇恨的目光,圓空連忙挺身而出,苦口婆心道:「你等糊塗,女人死了可以再娶,兒子死了能夠再生,你們若是打開城門,憑那小雜種的狠辣,你等還有活路嗎?」

  劉和銀牙狠咬,他清楚,自己此刻已經沒有退路,現在打開城門除了城下那些家眷活不了以外,他們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配合圓空大喊道:「都別亂,堅持住,你們仔細聽聽,城中的喊殺聲還沒有停止,只要趙雲將軍能率軍入城,那小雜種必死無疑!」

  「我在此答應諸位,只要我們能夠奪下晉陽,那小人屠的家眷任由你們處置,是千刀萬剮還是剁成肉泥,都任由你們施為,我絕不干涉!」

  皇城之外,已經倒下了百餘具無頭屍首,妖異的鮮血幾乎將整片宮牆都染成了紅色。

  哭聲已然停止,剩下的人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眼中滿是麻木,這一刻,他們就如同一群沒有任何知覺的行屍走肉一般,冷冷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仇敵還是親人,這一刻在他們的眼中沒有任何區別。

  周不疑的嘴角抽搐半晌,輕輕開口問道:「世子,還殺嗎?」

  張征同樣不好受,他不是第一次見殺人,更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但如此之多的人因為他一句話便命喪黃泉,依舊讓他心裡堵得慌。

  「殺!」猶豫片刻,一個冷酷的字眼從張征的口中吐出,張征無比冷冰道:「今日我若放過他們,明日是不是就會有更多不知死活的人來害我的家人?」

  「如果今日不是我等占據優勢,而是他們攻破了晉王府,你說他們會放過我的家人,會放過我嗎?」

  「走到了這一步,他們沒有退路,我同樣也沒有。」

  最終,還是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了嗎?

  張征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他回憶起了當年張揚帶他出城,他看到那些異族被人抽打著修橋鋪路時,自己向張揚懇求放過那些人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覺得張揚無比殘忍,可現在他在做的,又算是什麼呢?

  周不疑打了一個寒顫,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當年做出的決定英明無比,這還只是張征,如果現在他面前的是張揚,那又該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

  韓德無所謂,在他看來,這些人死有餘辜,如果張征下令收手的話才會讓他失望,如今張征的命令可以說正合他的心意。

  抬手一斧,將一人砍到在地,韓德正準備繼續下令屠殺之時,一陣馬蹄聲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隊隊人馬從晉陽的大街小巷之中蜂擁而出,火光照耀之下,一桿墨色的大旗隨著夜風輕輕飄揚,上面一個斗大的『趙』字清晰無比的映入眾人眼帘。

  這一刻,圓空、劉和,以及剩下的劉氏子孫全部熱淚盈眶,在心中充滿絕望之後,這杆趙字大旗就如同一盞明燈,瞬間將他們昏暗的夜空照亮,讓他們早已絕望的心房中重新生出一絲希望。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趙將軍,是趙將軍來了,他來救我們了!」

  「援兵來了,該死的小雜種,老子定要將你千刀萬剮,屠盡你晉王府滿門!」

  城樓上的人們相擁而棄,無意識地哭喊著,嘶吼著,大聲咒罵著,盡情地發泄著他們壓抑許久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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