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雪中奮短兵
2024-06-10 22:07:17
作者: 嘆伶仃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鵝毛大雪一刻也不曾停歇,卻凍不息眾人的一腔熱血。
一千多人傾巢而出,裴元紹率二百人挾裹百姓直往潁川而去,林沖的五十人也各帶裝備早早出發。紛至踏影間,博望儼然已經成為一座空城。
張揚等人帶著陳震等俘虜是最後一批離開的,一行人並沒有跑遠,而是躲到了博望城西的伏牛山上。仿佛黑暗中捕食的猛獸,露出自己兇猛的獠牙,等待著獵物上鉤。
此時的秦頡大軍正急急忙忙向博望趕來,一天的行軍讓官軍看起來疲憊不堪,一日的大雪更是讓眾人面色凍得鐵青。
一騎飛奔,濺起一地積雪,徑直來到秦頡面前。
「大人,斥候回報,傍晚時分有賊寇萬餘人出博望,直奔潁川而去。」顧不上翻身下馬,文聘在馬上抱拳躬身道。
秦頡聞言大吃一驚,失聲道:「賊寇不過千餘人,何來萬餘人眾?而且賊寇居然不南下,反而北上了?」
文聘不敢怠慢,連忙道:「斥候看得清楚,的確有萬餘人眾,火把通明,隊伍延綿足有數里長,而且方向確實是向北,不是向南。」
秦頡一下慌了手腳,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卻不知是哪處賊寇前來和張揚部匯合,急切之間不可圖也。」
鄒靖略微思忖一下,道:「大人不必憂慮,黃巾賊寇向來喜歡挾裹百姓以壯聲勢,如今張揚雖得萬餘人眾,但大多為博望百姓,可戰之兵不過千餘舊部,烏合之眾罷了,破之易也。」
秦頡恍然大悟,釋然道:「本官一夜未眠,方寸大亂,幸得鄒將軍提醒,不然必然鑄下大錯。可如今賊寇向北流竄,如之奈何?」
鄒靖不加思索,道:「賊寇若流竄到潁川郡則大事不妙,大漢律,各地官軍不得跨境剿匪,無奈如今人困馬乏,不若加速趕路,在博望休息一夜,明日加緊剿滅賊寇,正好張揚挾裹百姓而行,速度必然不快,行蹤也無法隱匿,正是天助我等。」
秦頡欣然點頭道:「善,便依你之言。」
當下便發號施令,眾官軍直奔博望而來。
北風呼嘯,星月慘澹。
幽暗的天空下,一支八百餘人的軍隊身披白衣白袍,仿佛和周圍的大雪融為一體,唯有眾人不時呼出的熱氣,預示著這群人的存在。
張揚站在眾人身前,比這天氣還冷厲的眼神在眾人身上刮過,不由讓人忍不住打個哆嗦。
「今後是吃香的喝辣的,還是像喪家之犬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全看今日這一戰,可有人害怕?」
「干他娘的!」
管亥第一個振臂高呼,眼中的殺意仿佛實質。
眾人紛紛響應,在山間響起陣陣狼嚎。
揮手壓下眾人的呼號,張揚身上長刀虛指博望方向,大喝道:「沒錯,干他娘的,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全軍出發!」
除了踩在積雪上的聲響,再無一絲一毫的聲音,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陣錯覺。
博望城南,金鼓齊鳴,官軍再一次被調動起來,他們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晚上第幾次,只知道只要他們剛剛睡下便會響起這種聲音,待他們出城卻不見一個敵軍的影子。不少人只是翻個身便繼續沉沉睡去,賊寇只是騷擾,不會攻城,這是不少人的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如今之計,該當如何?」
秦頡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對著帳下眾將問道。
他只是個文人,甚至都沒有親手殺過敵人,兩夜未眠對他的影響太大,他現在只感覺腦袋裡如同漿糊一般,平時很簡單的問題,他硬是需要思考好久才能思考清楚。
蔡瑁抱拳躬身,道:「如果讓賊寇這麼騷擾下去,大軍勢必不能好好休息,明天也無力追捕賊寇。」
秦頡把眼睛一瞪,怒道:「這我當然知道,我現在問的是怎麼辦?」
蔡瑁尷尬不語,眼中的怨毒一閃而過。
「不若命士卒以物塞耳,不聞則可。」王威思考半天,想出這麼一個辦法。
蔡瑁素來看不慣王威,嘲諷道:「如果賊軍真的趁夜攻城呢?王縣尉倒是說說,這責任你承擔的起嗎?」
縣尉兩個字蔡瑁咬得特別重,不屑之意顯露無疑。
王威勃然變色,怒道:「總比某些人一點辦法沒有要來得強。」
「你……」
蔡瑁萬萬沒想到王威一個寒門小將敢對他如此不客氣,只是礙於秦頡在場,不敢造次。
鄒靖出來打圓場道:「不若多派守夜士卒,其餘士卒便如王縣尉所言,至少能保證大部分士卒的休息。」
秦頡沒有跟好的辦法,無奈嘆道:「也只好如此了,都下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場大戰,不可怠慢。」
「諾!」
眾人抱拳應諾而去,很快博望城中再無一絲嘈雜的聲音,除了城樓的上燈火,全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望著城樓上官軍雖然疲憊異常,但仍然一絲不苟的身姿,張揚面沉如水。
這支官軍比他擊破的縣兵要強悍的多,哪怕是對比朱儁的大漢精兵也不過是略遜一籌而已,人數更是張揚手下的四倍,看來想要再次攻占博望,勢必會有一場惡戰,傷亡絕對不小。
如果可能,張揚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存實力,繼續流竄,根本不給官軍抓住他尾巴的機會,但是今天,張揚還是選擇跟官軍來一場正面決戰!
他所做的擾敵也好,轉移視線也罷,不過是為了平衡官軍和他手下的人數,儘可能多占一些小便宜而已。
黃巾軍想要蛻變成為一支精銳之師,勢必要經歷幾場慘烈、殘酷的惡戰,他沒時間,也沒條件給這群傢伙一個正規的訓練,不然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便是最好的教官。
張揚需要的是一群虎狼之師成為他爭霸天下的資本,他不可能帶著一群人一直流竄,那樣他的野心永遠也無法實現。
這就算是送給他們的成人禮吧。張揚默默呢喃。
至少,現在張揚還能夠選擇對手,不至於一下就碰上大漢最為精銳的北軍,如果這一關他們都撐不下來,也別提什麼爭霸天下,找個地方隱姓埋名,苟且偷生吧。
時不我待,張揚不知道漢靈帝什麼時候會死,天下大亂什麼時候會揭開帷幕,他能做的唯有加快自己的進程,讓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他不至於太過狼狽。
冷厲的寒芒從張揚眼底浮現,緩緩走到陣前,驟然抽出長刀,斜指蒼天,軍陣中雜亂的聲音瞬間平息下來,只要眾人粗重的喘息聲和城樓上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還清晰可聞。
「從今天起,我們不是黃巾軍,不是賊寇,我們叫陷陣營!陷陣之志,有死無生!從今天起,我們只為自己而活,官軍又如何,皇帝老兒又如何,敢擋我們去路的,悉數殺之!」
默默在心中對高順說聲對不起,張揚繼續道:「死在我們手底下的官軍還少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破敵陷城,斬將奪旗,就在今日,殺!」
張揚的聲音並不高,但穿透力極強,深深刺入每人的心底,徹底點燃他們的熱血。
「殺!」
張揚手握長刀,轉過身來,向著低矮的城牆飛奔而去。管亥跟在他的身後,擎著緊急趕製出來的陷陣營大旗,銀牙緊咬,眸子裡殺氣凜然。
「殺!」
猶如驚濤駭浪般的怒吼聲中,千餘大漢亡命向前,如同決堤的萬丈洪流一般席捲而來,一排排雪亮的長刀在白雪的映照下散發出無盡的寒芒。
「殺!」
不遠處,裴元紹終於撇下百姓,堪堪趕到,加入這場屠殺的盛宴。
官軍還沒意識到敵襲,他們以為還是和前幾次一樣,賊寇虛張聲勢而已。
一片片披著白衣白布的身影在雪地中並不明顯,直到衝到近前,守夜的官軍才發現不妙,嗚嗚地吹響號角。
「轟!」
管亥、周倉兩人奮不顧身,用盡全力撞上低矮的夯土城牆,在一陣苦痛的呻吟聲中,飽經滄桑的城牆終於不堪重負,轟然倒下。
張揚縱身一躍,跳過殘垣斷壁,第一個衝進博望城中。
「死!」
一聲震天的虎吼宣告著這場血戰的開始,張揚手中長刀飛舞,划過一條森冷的弧線,衝著一名官軍的脖頸飛斬而至。
官軍夷然不懼,舉刀相迎。
「當!」
金鐵交擊聲響徹雲霄,官軍的環首刀不堪重負,齊根而斷。張揚的天勝刀去勢不減,凌厲地從官軍肩膀上掃過,熱血飛濺,一顆頭顱沖天而起,雖身首異處卻面目猙獰,猶自盯著張揚不放,滾燙的鮮血染紅一地積雪。
「啊!」
悽厲的慘叫不時響起,有官軍的,有陷陣營的,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便是人命。
不少官軍此刻才從民房內爬起,衣甲不全、手無寸鐵的比比皆是。
兩桿冰冷的長矛如毒蛇吐信一般直取張揚胸口,他甚至能聽到矛尖刺破空氣發出的尖嘯,兩名官軍面龐扭曲猙獰,眸子裡儘是瘋狂的殺意,與地獄中的惡鬼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