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如臨大敵
2024-06-10 20:05:07
作者: 蕭綰
姜嶼不解:「為什麼要抄經文,還是五百卷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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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皇太后說要給宣王妃娘娘做法事。」
姜嶼讓姜衍去別處等待,又言:「即便如此,也不能讓你一個人……」
華盈寒即道:「不是一個人,還有月慢,而且這是我自己應下的差事。」
她實話實說,沒必要添油加醋,更沒有挑撥離間的閒工夫。
她那個時候雖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但應了總比拒絕好,得罪了太皇太后,她在璃秋苑討不到好處不說,還極有可能被太皇太后帶進宮裡,應了秦欽和她最擔心的事。
在母親和侄兒不同,小皇帝當初向姜嶼要她,姜嶼沒給,可若太皇太后鐵了心要管姜嶼要人,姜嶼未必留得住她。
華盈寒的話說完之後,姜嶼沉默了很久。她也沒有主動開口,她僅是如實告訴他而已,沒指望他會幫什麼忙,她不說話是因為心裡裝著另一件事。
秦欽讓她試探姜嶼的心意,看看讓她到太皇太后身邊到底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還是姜嶼的意思。若是姜嶼要將她送走,她就得設法讓她回心轉意,但是這對她而言有些難。
無論如何,她得先問問。
華盈寒抬眼看向姜嶼,眼神平靜:「讓我來侍奉太皇太后,是王爺的意思?」
姜嶼依舊保持著沉默,目光已從她臉上挪開,漫無目的地看向了亭子外面。
他若說是他母親執意要將她帶走,是否會令她對他母親心存不滿?
兩個人對他而言都很重要,他母親的心結還沒有解,他不希望看到她們之間互相怨懟。
良久之後,姜嶼點了頭,應了聲:「是。」
華盈寒心裡一沉,仍儘量讓自己的神色保持自然,可難題終究還是擺在了她面前,有些失落難以被她完全掩藏。
姜嶼察覺到了她的神情有異,似是在難過,他道:「盈盈,太皇太后是本王的母親,她是本王應當孝敬的人,也是你應該尊重的人。」
「奴婢明白,奴婢沒有怨言,奴婢身為婢女,自當照王爺的意思服侍好娘娘。」
華盈寒在心裡盤算該怎麼做,她問過秦欽,秦欽說讓她像待他一樣待姜嶼,暫且放下仇怨,試著從打心底里對姜嶼好,關心姜嶼,這樣才顯得真誠不做作。
她不禁吸了口涼氣,只嘆如今的差事已越發難辦,從前只是讓她忍住憤懣,藏住心思,假意笑臉相迎,如今是要她放下,發自內心地關心他,照顧他,就像關心秦欽那樣。可是秦欽是從小到大都在關心她、保護她的哥哥,怎能相提並論。
夜越來越安靜了,連風都颳得輕了不少,只是依然寒冷。
難是難了些,可對於秦欽的建議,華盈寒一向都會聽從,因為秦欽也是個男人,還和姜嶼年紀相仿,更和姜嶼一樣出身行伍,比她更容易猜中姜嶼的心思。
華盈寒看著面前的人,唇輕抿著,想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平日裡她還能順口冒出一兩句關心的話,如今叫她刻意去想,她腦子裡反而一片空白。
姜嶼也默不作聲。
外面又開始飄雪了……
飛雪在燭光里紛紛揚揚,像飄在空中的柳絮,又被風卷進來,落在她臉上,冰涼。
華盈寒見姜嶼穿得有些單薄,徐徐問道:「王爺……冷嗎?」
姜嶼看向她,目光淡然,語氣輕挑:「本王若說冷呢?」
華盈寒抬手指向東面,他寢殿所在的地方,「自然是回去添衣。」
姜嶼輕鎖起眉宇,微微俯身靠近她面龐,沉著聲音問:「你在攆本王走?」
「不不不,奴婢沒有。」華盈寒搖了搖頭,才覺她剛剛的話不太對。他若走了,她還怎麼哄他回心轉意?
「怎麼,捨不得本王走?」
華盈寒輕輕蹙眉,「有嗎?」
姜嶼站直了身,瞥了瞥她,「一會兒說想本王,一會兒讓本王走,一會兒又捨不得本王……」
他從袖中抽出一封疊好的信紙,往她腦門上輕巧了兩下,「當初本王怎會瞧上你這等口是心非的人,將留你在身邊。」
華盈寒聞言,心下一怔,看來她還是沒有逃過小魔王那張饞嘴的出賣。
她急著想要澄清,但是想想,若要她把姜嶼當成秦欽的話,對自己的兄長說個「想」字再正常不過,於是她選擇沉默不語。
她回過神才掃見姜嶼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遂問:「王爺拿的是什麼?」
「母后的喜好,你可能用得著。」姜嶼把信紙遞給她。
他看上的人聰慧至極,能拿住他的心,定也能揭開他母后的心結,無需他整日憂心,但他若助她一臂之力,定能事半功倍。
華盈寒拿過信紙,大致看了幾眼,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他給她這些無疑是想讓她將太皇太后服侍周道,可服侍周道了之後如何呢?是想讓她討得太皇太后的喜歡,繼續留在太皇太后身邊?
她現在還不能確定他的心思,道了句謝,眼中的憂慮仍在。
「是本王做得欠妥,讓母后對你有所誤會,理應助你化解母后的成見。」
「欠妥?」華盈寒雲裡霧裡,「什麼事欠妥?」
姜嶼只道:「那個晚上。」
華盈寒恍然明白,原來火上澆油的竟是這件事。那晚她送姜嶼出來時遇見過幾個丫頭,而月慢和湘芙的房間就在隔壁,她們若沒睡,從窗戶里瞧也能瞧見姜嶼出入……
「本王明明什麼都沒做,竟白挨了母后一頓訓斥,早知會如此委屈,當初就不該……」
「王爺就不該紆尊降貴來奴婢住的地方。」
「不,是不該只與你說幾句話而已,實在是虧。」
華盈寒還沒來得細細琢磨誰的話,身後傳來了異常嘈雜的聲音,有腳步聲,還有人聲:
「後庭都找完了,沒有。」
「那邊也沒有。」
「看來沒有刺客,咱們回去吧。」
剛才那群侍衛回來了……
涼亭外面的小徑是回璃秋苑的必經之地,聽聲音,那群侍衛正在往這兒過來,再走幾步就能瞧見涼亭。
若是被人發現她和姜嶼深夜私會,傳到太皇太后那兒只怕會雪上加霜。
華盈寒心中一緊,忙對姜嶼道:「奴婢該走了。」
她的手腕被人握住。有人云淡風輕地道:「怕什麼,本王不是在這兒?」
華盈寒瞥了他一眼,無奈地嘆:「舊帳沒清,又添新帳,奴婢怕是跳進河裡也洗不清!」
姜嶼覺得她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卻仍捉著她的手腕沒放。
他瞧了瞧周圍,偏了下頭,「這邊。」
涼亭後方是王府的院牆,姜嶼拉著華盈寒躲到牆邊的一棵大樹後。
這棵樹粗壯是粗壯,可長得也是奇了,樹幹往涼亭的方向傾倒,根部卻離院牆很近,牆邊還有堆有廢棄的假山石,原本只能容一個人能站直,如果硬要塞下兩個人,一個便只能倒靠在樹幹上,另一個若不想欺身壓上去,就只能用手撐住樹幹,與身前的人保持距離。
華盈寒的心跳得比在戰場上四面楚歌時還要快,姜嶼那張能讓日月失色的臉就近在眼前,她連他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直教她如臨大敵,何況他本來就是個大敵!
後來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得她都能感覺到他的胸膛在起伏。
華盈寒快要繃不住了,皺眉小聲說:「王爺你能不能……」
姜嶼留心著外面的情形,不遠處已經有了火把的光亮,侍衛們就要過來了。他一手撐著樹幹,一手捂上她的嘴,阻止她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