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名花傾國兩相歡
2024-06-10 20:04:20
作者: 蕭綰
士兵們在填土,華盈寒轉身走回姜嶼身邊,環顧周圍,見附近那些沒有被戰火燎過的草仍綠得深沉。
李君酌回來稟道:「主上,狄族王庭派來的大將叫烈圖古,就是他帶兵圍困了莫將軍他們。」
李君酌的語氣凝重,心裡也沉。這個敵將簡直毫無人性,兩軍交戰,殺戮無可避免,但他不僅屠盡了五萬將士,還放火燒毀屍骸……
這下兩國的仇恨只會越結越深。
日落黃昏,所有的刀光劍影、血腥殺伐都已被深埋在地下。
姜嶼親自斟酒,又將酒澆到地上,一連澆了五杯,當最後一杯酒敬完時,他將酒杯緊握入掌心,霎時地往地上一擲。
酒杯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華盈寒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酒杯,記住了烈圖古三個字。
姜嶼一連兩次從祁國調了共計十五萬大軍過來增援,加上先前的十五萬,祁國這次攻打狄族,共出動了三十萬兵馬。
祁國國內剩下的兵力雖算不上空虛,但大周若在此時出兵爭奪盈州,祁國未必吃得消。
她想,姜嶼敢這麼做,不是沒有預見南面的威脅,而是他已經豁出去了,不惜一切,只為讓狄族血債血償。
不過以她對慶明帝的了解,也知慶明帝定不會趁火打劫,因為慶明帝做事喜歡瞻前顧後,他不是不敢伺機出兵奪回盈州,而是怕姜嶼打完狄族後會去找他算帳。
新調集的十五萬大軍順利渡過瀾江,穿過從前的伊蒙國,抄近路趕來,他們依照姜嶼的命令,僅用了半個月便已全數抵達。
加上之前剩下的兵馬,祁國如今深入狄族境內的兵力有二十萬之多。
祁國大軍像浪潮一樣席捲過狄族的土地,勢如破竹,卷到穆律國王都下時,狄族人為了保存兵力,已經棄城逃了,留給他們的不過是空城一座。
他們沒見到敵人,卻見到了莫遠的屍首。
他的屍首被狄族人懸掛在城門口,掛在太陽底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狄族人在挑釁,也將仇恨深埋進了二十萬將士的心中。
從此地再北前數百里就是狄族的王庭,狄族人已將律穆國和金羅國的軍隊匯集在了一起,也有二十萬人,正等待著和他們決一死戰。
七月流火,八月朔風。
大戰前夕,風平浪靜。
祁軍駐紮在一片綠原上,他們離敵軍已經不遠了。華盈寒在這兒仿佛能嗅到決戰的血腥味,不難想到那將是一場惡仗。
今日離五萬大軍全軍覆沒正好過去一個月,她獨自離開軍營,找了一片開闊的草地,點燃一盞天燈放向蒼穹。
天燈緩緩升起,好似在天上添了一顆新星……
她看著天燈高飛,回到馬旁,摘下一小罈子酒,又抽出佩劍,一手拿酒,一手執劍,在商風裡獨自練劍。
寧北安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等他德勝歸來,他希望能和她喝酒練劍,如今她可能等不到了,只能一個人履行約定。
劍光颯颯,劍氣凌厲,今日不同往昔,華盈寒一改從前的保守,出的每一招里都帶著深重的殺氣。她在以月華為敵,以風為敵,以這殺伐無度、昏暗無光的世道為敵!
不遠處,幾人正牽著馬在綠原上慢走。
「簌簌」的聲音傳來,走在前面的人止步不前,後面的人也只得跟著停下。
有人驚嘆:「好厲害的功夫,那個人是誰?」
主上雖沒問起,但李君酌仍得拱手稟報:「主上,好像是寒姑娘。」
姜嶼沉默不語,他若不識,就不會刻意為誰停留。
夜色深沉,他看不清舞劍之人的面目,但她手中的劍在月下泛著光華,倒是醒目。還有她那身板,在女子中稱得上高挑,不過和南營的將士比起來顯得削瘦單薄,也容易辨認。
「寒姑娘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聶峰捋著鬍子感嘆,又好奇,「不知王爺從何處覓得這樣一個奇才?」
姜嶼望著那處,淡淡言:「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獨自站在眾武將前面,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一如既往地孤傲冷靜。
李君酌離他主上最近,也只有他看得見這孤傲的另一面竟是和顏悅色,主上默然眺望之際,唇角早已微微揚起。
誰說只有名花傾國兩相歡,才能常得君王帶笑看,主上看中的偏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不會琴棋書畫,猶善打打殺殺。她不傾城,不傾國,唯獨傾了個馳騁天下的將軍。
主上待寒姑娘已經大不一樣了,李君酌近來深有體會。他替寒姑娘高興,不為別的,就為那日主上雖是讓他演戲誆寒姑娘露面,但寒姑娘竟真的為他沖了出來,換作府里其他侍女,只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姜嶼側眼看了看李君酌。
李君酌會意,抬手對後面的人道,「諸位將軍請。」
眾人拱手告退,跟著李君酌先走一步。
一條淺溪在草原上蜿蜒流淌,華盈寒在溪邊舞劍,快劍從溪流中掃過,驚起水花如雨點般朝她襲下,她舉酒痛飲。
酒還沒喝多少,手中的酒罈卻忽然被人奪走。
華盈寒心生警惕,本能地抬起劍直指來人,眼中皆是敵意。
姜嶼一手托著她的酒罈,一手拈著劍尖,將她的劍從他身前拿開。
「為什麼一個人在這兒?」
華盈寒收了劍,沉眼不答。
姜嶼抬眼看了看天上,不難發現天上有顆會動的「星星」。
他剛和聶峰他們去看過了附近的地勢,本該回軍營接著商議後面的戰事,但她一個姑娘家,這麼個喝法,還能自己走回軍營?
她沉默一陣後道:「王爺之前不也常一個人喝酒?」
華盈寒伸手去拿酒罈,姜嶼卻挪開不給。
她比他矮大半個頭,徒手的功夫也沒他好,怎麼搶得過。
華盈寒放棄了,將劍歸鞘,目光無處安放,便漫無目的地瞧了瞧左右。
「你在借酒澆愁?」姜嶼在她身邊踱了兩步,追問,「說說,什麼愁?」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王爺何必刨根問底。」
他喝酒的時候都不願不與人說話,現在來管她喝悶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