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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吃人的老虎

2024-06-10 20:02:29 作者: 蕭綰

  華盈寒和月慢只是相互看了一眼,月慢收回目光漠然離去,華盈寒也沒有表現出無用的客氣,默默地來,默默地走。

  見過月慢之後,她心裡多了一分警惕。

  看月慢那淚流滿面的樣子,儼然剛碰過壁。

  華盈寒瞧了瞧前面敞開的殿門,放慢了腳步。

  她記得秦欽給她的紙上也寫過,姜嶼每日卯時會在暖閣用早膳,她到他身邊十多日,沒有一日例外,唯獨今日她找去暖閣時沒見著人。

  有例外就昭示著可能有變故,她得小心應對。

  華盈寒緩步走近,腳步聲很輕,但還是驚動了裡面的人。

  「本王的話,你沒聽見嗎?!」

  厲聲一句傳來,華盈寒停下腳步,站在離門口還有數丈遠的地方,還好心裡早有準備,沒有受到驚嚇。

  

  庭院裡安靜了,殿閣里也安靜了……

  李君酌回望一眼,拱手道:「主子,是她。」

  姜嶼原本正提筆寫什麼,抬眼瞥去,臉上的怒氣略有減淡,語氣依舊不悅:「站在那兒做什麼?」

  「回王爺,不知是不是奴婢的耳朵有毛病,實在沒聽見王爺之前有說過什麼,王爺恕罪。」華盈寒沉下眼,站在原地遞上手裡的信,「宮裡的信,給王爺的。」

  她神色自然,話音平靜,就像李君酌說的那樣性子很好,與那些膽小如鼠或膽大妄為的人截然不同。

  姜嶼收回目光,言:「拿過來。」

  華盈寒走到門口,將信遞給了李君酌,由他轉交,眼前這道門檻,是她身為景王府婢女不能逾越的界限。

  她在姜嶼發話之前欠了身,自己識趣地走了。這十來日她都是一樣的規矩,除了照他的意思端茶送水伺候筆墨外,別的事一件也沒做過,頂多和李君酌聊聊天,而同姜嶼說話的次數兩隻手就能數清。

  「等等。」

  華盈寒駐足,惑然回頭。

  「隨本王進宮。」

  一句話,讓華盈寒詫異了半晌。

  照理說她這些天再是謹慎,他心裡的疑慮也不會消得這麼快,這就能放心大膽地帶她進宮?

  車駕駛離王府,走在馬車旁的婢女僅華盈寒一個,而月慢竟只有跪在門口相送的份。

  其他僕人看見這一幕,心裡大都犯起了嘀咕。等主子走遠,湘蕙第一個忿忿不平:「月慢姐,王爺……王爺怎麼讓她隨行……」

  湘芙附和:「是啊,她到王爺身邊不過十來日,咱們府中的流言蜚語已是漫天飛。」

  「什麼流言?」月慢的語氣還算平靜。

  湘蕙碰了碰湘芙,責怪她不會說話。

  月慢看向二人。湘芙被月慢的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不得不如實交代:「她們說月慢姐好歹是柳掌儀的女兒,是太皇太后的親信,竟被個初來乍到的婢女踢了館……」

  「踢館?」月慢唇角一勾,「就憑她麼?」

  月慢斂裙站起來,默然朝府里走去。

  怪只怪她什麼時候心不軟,偏偏在處置那賤婢的時候留了情,為了個不值得的秦欽,竟然下不去手斬草除根,現在想想,真是魔怔了。

  湘蕙跟在月慢後面,小聲道:「聽聞王爺進宮是因為宣王妃的忌日將至……」

  「宣王妃……」湘芙念叨了一聲,立馬捂住自己的嘴,驚然看了看湘蕙和月慢。

  湘芙出於好奇,又垂下手打聽:「月慢姐,當年的宣王妃娘娘是不是長得真的很美呀?」

  月慢淡淡答了句:「宣王妃同太皇太后年輕時一樣,都得過大祁第一美人的讚譽。」

  「哇,難怪……」湘芙垂眸感嘆,「難怪咱們入不了王爺的眼。」

  湘蕙撞了撞湘芙,急得踱了下腳,「你還真是口無遮攔,這等市井傳言你也敢說,不要命了嗎?」

  湘芙忙賠笑:「月慢姐勿怪,月慢姐也是咱們大祁的美人呢,我等自愧不如。」

  月慢唇邊浮出了一縷欣然。她是傻過一次,好在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只要稍加努力,一切還能回到過去。

  北祁的冬天格外的冷,路上的行人極少,天上還下著雪,華盈寒走在馬車旁,衣上和發上都沾了如絮白雪。

  寒風凜冽,隊伍里僅她一個女子,耐著連王府侍衛都難耐的嚴寒。

  馬車停在宮門外,華盈寒上前撩起車簾,細如削蔥一樣的手指已凍得發紅。

  周宮富麗,祁宮莊嚴,各有各的氣勢。

  紛紛揚揚的雪裡,他披著玄色大氅,踏著白雪,獨自走在前頭,身影寂寥得一片陰雲招過雪原,將孤傲之勢和凌人盛氣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的話也少,脾氣還不好,似乎只願與人為敵,不願為友,怎能不孤獨。

  至少她在他身邊待了十多日,從來沒見他待誰友善過,若有官員覲見,而差事也沒辦好的話,都得挨他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再屁滾尿流地離開。

  他發起火來連李君酌都得倒霉,也難怪府里的奴才一個比一個更怕他,見到他就像見到會吃人的老虎似的。

  相比之下,華盈寒因為不主動招惹,日子還稍微好過那麼一點。

  原來這世上還真有比她爹的脾氣更厲害的人。

  靜慈宮,太皇太后的寢宮。

  姜嶼面無表情地走上台階,候在宮門前的宮人紛紛跪下,斂聲屏氣地推開了殿門。

  暖意襲來,他解了大氅丟給李君酌,獨自步入大殿。

  太皇太后正坐在主位上飲茶,偏頭看來看殿外,含笑道:「讓那丫頭也進來吧,外面天涼。」

  姜嶼停下腳步,側目看向華盈寒。

  華盈寒知道他的意思,聽命入內,跪拜道:「多謝娘娘體諒。」

  「嶼兒,這個丫頭你差遣得可習慣?」

  華盈寒的略微抬眸,餘光里出現了他點頭的一幕,點得敷衍。

  他坐到殿旁,她跟著過去,侍立在他身後。

  「哀家原本擔心她初來乍到,做事毛手毛腳,伺候不好主子,既然嶼兒你滿意,哀家就放心了。」太皇太后轉而看向身邊,「說起來也是你的眼光好,挑了個好苗子……」

  太皇太后的嘴角原本掛著笑,但話一說完,笑容就漸漸散了。

  她的兒子肯主動留個婢女在身邊,她當然高興,但她忘了,這是件幾家歡喜幾家愁的事,例如她現在從柳掌儀臉上看見的只有愁容。

  世上哪兒有不為孩子的將來發愁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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