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會投胎的命

2024-06-10 20:01:24 作者: 蕭綰

  大周皇宮。

  天啟殿建在皇城正中的九重玉階上,人站在上面就像站在凌雲之巔,仿佛抬手就能摘星攬月、呼風喚雨,既象徵著天子威嚴,也象徵著大周的國力數天下第一。

  大殿兩旁,文武百官站得整整齊齊,正中,一男一女正跪在地上俯首聽旨。

  宣召,加冕,讀冊,授璽。

  

  謝雲祈就從大周的二皇子一躍成了大周的太子殿下。

  華盈寒跪在謝雲祈身邊,相比謝雲祈的高興,她對今日的殊榮沒什麼反應,謝過恩,跟著謝雲祈離開。

  下台階時,謝雲祈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以一道冰冷的目光盯著她,「以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得有分寸。」

  華盈寒看著前面,耳邊傳來窸窣的腳步聲,知道大臣們就在他們身後,她只隨口應了一聲:「哦。」

  他又說:「你若守口如瓶,這一年的事我就不計較,這個太子妃讓你當下去也無妨。」

  華盈寒轉過眸子,看了謝雲祈一眼。

  謝雲祈還不滿十九,風華正茂,一身金縷蟒袍穿在他身上倒也不負矜貴,外加他是帝後嫡子,又有副天賜的好皮囊,如今還當上了太子……似乎把天底下的好事都占盡了,是條會投胎的命。

  不等她給句回應,謝雲祈已經收回目光,之後又是一瞥,盯的是她的腰,眼中當即添了幾分嫌棄,就像進了沙子。

  這次謝雲祈沉住了氣,沒再說話。

  他什麼意思,華盈寒心裡清楚。

  大周物阜民豐,大周子民安逸日子過慣了,比北祁人和東越人更懂得享樂,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也格外挑剔,尤其喜歡女子腰身纖細。

  先前更衣的時候,宮女給她束腰也束得緊,緊得華盈寒不舒服,路上讓侍女幫忙鬆了松,結果又成了謝雲祈看不順眼的地方。

  華盈寒跟著謝雲祈回到皇城東邊的昭陽宮,這是慶明帝賜給謝雲祈的新住處,寬敞大氣,配得上他儲君的身份。

  如今謝雲祈貴為太子,吃穿用度比起從前番了倍不說,連伺候的奴僕都多了不少,昭陽門外跪著黑壓壓一片人。

  華盈寒一眼看過去,發現裡面有個與眾不同的身影。

  那是個粉衣女子,打扮得要多光鮮有多光鮮,除了衣著和妝容與眾不同外,還有一點也不一樣……她不是宮裡人。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華盈寒還沒看上幾眼,謝雲祈就朝女子招了手,「月兒免禮,過來,陪本太子進去。」

  女子笑得嬌媚,溫柔地道了聲謝,走來輕扶著謝雲祈的手臂,擺著細腰和謝雲祈並肩進了恢弘的昭陽宮。

  在場的宮人有不少是新來的,看見這一出,有的一頭霧水,有的瞠目結舌,只有伺候太子已久的老人才清楚的原因。

  不管大家知不知道內情,見太子殿下把太子妃娘娘冷落在宮門外,都只能默默嘆氣,不敢瞎嘀咕。

  華盈寒的侍女阿鳶上前,扶著自家主子小聲抱怨:「娘娘才回來幾日,殿下迫不及待地拿她給娘娘找不快,真是!」

  華盈寒看著二人的背影,臉上雲淡風輕,沒說一個字。

  謝雲祈進大殿前聽見宮人在對華盈寒行禮,頭也不回地吩咐:「本太子去用膳,有月兒陪著,你且退下,何況你也不用再吃了,有空去瞧瞧小九。」

  鄭容月還攙著謝雲祈,回頭朝華盈寒嫣然一笑,「那就煩勞太子妃娘娘照顧好妾身與殿下的女兒。」

  華盈寒面無表情地聽著,身邊的阿鳶已經皺了眉頭。

  阿鳶氣歸氣,可她知道主子不會計較,因為殿下不待見主子,主子也不見得有多在意殿下,他們結為夫婦不過是因為一卷聖旨的束縛罷。

  昭陽宮偏殿,郡主住的地方。

  華盈寒剛到門口,一個小人影就朝她撲了過來,抱著她甜甜地喚:「娘親。」

  「乖。」華盈寒俯下身,摸了摸女孩兒的小臉。

  這是謝雲祈唯一的孩子,得陛下賜名姮紓,生在九月,乳名喚作小九,出生三天後就被皇后從宮外帶回來交給她撫養,今年已是第三個年頭。

  「鄭氏竟還有臉提郡主是她的女兒,殿下常帶她進宮,可她從沒來看過郡主,哪有半點當娘的樣子。」阿鳶低聲忿忿,「倒是娘娘心善,將郡主視如己出,當寶貝一樣照顧。」

  「好了,當著小九面不說這些。」

  華盈寒抱起小九進了偏殿,餵小九吃飯,哄小九午睡,等孩子睡熟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她想回寢殿換身衣裳,路過大殿旁,聽見有人在裡面說話,聲音很是扎耳朵:

  「殿下,既然殿下從前不想娶華盈寒,如今也不喜歡她,為何不將她休了呢,留在身邊多礙眼。」

  「父皇賜的婚,本太子能奈她何?」

  「唉,都怨妾身沒有個當大將軍的爹,爹也沒死在戰場上,不能博陛下的同情。」鄭容月又是一嘆,「還有,妾身這肚子也不爭氣,當初若能給陛下和皇后娘娘添個小皇孫,妾身和殿下也不用這般宮裡宮外遙相望……」

  「提這些做什麼,本太子對你不好嗎,你竟會羨慕她。」

  「正因殿下對妾身好,妾身才替殿下難受,從前殿下拿她是沒辦法,如今不一樣了,這次打跑越國人的是皇后娘娘的侄兒、殿下的表兄,陛下現在格外看重娘娘和殿下,殿下何不趁機爭取爭取,哪怕不能休妻,替妾身討個側妃的名分也好。」

  謝雲祈一言不發地放下手裡的筷子,臉已經垮了下去。

  「殿下的表兄頭次征戰就這般驍勇善戰,真乃後浪推前浪,相比之下,那華晟將軍打了一輩子仗,四年前敗在祁國手裡不說,還弄丟了性命,簡直就是個笑話。」鄭容月掩嘴輕笑。

  華盈寒耳聰目明,站在沒關緊的窗戶外,不僅把二人的舉止神態看得一清二楚,還將鄭氏的話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里。

  奉茶的宮女走到殿門前,見她站在殿外,停下來朝她行禮。

  華盈寒伸出手,慢悠悠地接過宮人手裡的茶盤,沒打算端穩,剛過手,茶盤就從她手中滑落,「哐當」一下砸在地上,一碎就是兩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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