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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可以

2024-06-10 19:11:38 作者: 全是二

  寧欣站定,沒再動。

  她知道,逃避沒用,不能再拖了。

  要有一個結果。

  對他。

  亦或是對她自己。

  可心思只是動了動,她就已經清醒。

  這註定是一個難受的結果。

  今後的人生,他們將背道而馳了。

  失去的感覺,又來了。

  

  像冰涼的雨水,綿綿密密的壓住心頭,一點一點浸入心髓。

  冷。

  可是一隻滾燙的手掌,輕輕捏住寧欣手腕,那是強烈的,無法忽視的溫感。

  何東帆捏著寧欣手腕,把她轉了半圈,面對自己。

  他追她跑的太急,心也慌得不行,此刻狠狠喘氣。

  他微微躬身,左手撐在膝蓋上,右手輕輕扣住她手腕,不鬆手。

  寧欣等著他,打算等他勻過氣再說拒絕的話,她在做著心理準備,打著腹語,感覺到點點的心痛。

  大概十來秒,何東帆直起腰,右手微微扣緊了些。

  他立體的眉弓下,一雙漆黑的眸子睨著她,很欣喜。

  他先開口,在解釋:「剛才那個女生是江韻,小時候住我姥姥斜對面的院子,我媽媽和她媽媽一起長大的,是很好的朋友,我和她一個小學,一個中學,對了,你也見過她,她以前圓滾滾的,學校運動會,接力賽崴到腳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他一連串輸出的開場白居然是這個,說完後又快速兩個深呼吸勻氣。

  這稍顯突兀的話題打了寧欣一個措手不及。

  寧欣真的在腦子裡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個女生。

  她輕輕點頭,表示記得。

  何東帆神色展開,微微露出虎牙,寧欣感覺到他指腹輕輕在她手腕摩挲兩下。

  他神色沒有不對,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但她心亂了,連指尖都麻木。

  何東帆又開口,在道歉:「幫她擦眼淚是我不對,當時人太多,她一個勁兒的哭,還口無遮攔,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可能因為和她自小長大,她哭什麼樣兒都見過沒覺得特別,不過不管出自什麼理由都是我沒注意分寸,沒…」

  他頓了一下,撿著楊曉楨的話說:「是我沒潔身自好,我以後一定注意,你別生氣,別吃醋,別不開心。」

  潔身自好?

  這四個字嚴重了。

  沒這麼嚴重的。

  寧欣輕輕搖頭。

  何東帆以為她不信,又補了一句:「她有喜歡的人,是徐菓,痴心得很,剛才也是因為那個哭,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

  他看著她,看她白皙的皮膚,清麗的五官,還有她卷翹的睫毛顫動。

  像一隻蝴蝶,站在他心頭展翅,那麼讓他心動。

  她剛才吃醋了。

  她是只要他的。

  思緒到這裡,何東帆咽了一口口水,耳廓完全燒起來,卻收斂所有笑意,想要全部的正經。

  他站的挺直,輕輕咬字,用了所有的情意,他叫她名字:「寧欣。」

  他的手在顫抖,握著她的手腕一緊一松。

  他緊張,卻堅定地對她表白:「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說完,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便一點也不放過她。

  可她不說話,只是微仰頭看著他。

  那雙桃花眼有點潤,他看不出她的答案。

  他眼裡的期待逐漸摻雜焦急,輕輕晃她手腕,要她給回應。

  寧欣眨了眨眼睛,語調溫柔:「何東帆,我們不合適。」

  溫柔的刀子,大概就是這樣。

  何東帆有一種從雲端墜落,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痛感。

  他卻微微露出虎牙,裝作不在意:「我知道,我比你小,又還沒畢業,沒有社會閱歷,可這些…這些慢慢會有的……」

  她打斷他:「何東帆,不是這個。」

  他著急的貼近了些:「那是什麼?你說哪裡不合適,我都可以改。」

  她無法與他對視,她垂下睫,輕輕握住他手背,用力,把自己的手腕拉出來。

  她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何東帆,喜歡不一定要在一起。」

  「為什麼?」何東帆不明白,「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為什麼不在一起?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寧欣感覺到少年的真誠、困惑、愛意,卑微…

  她看了眼旁邊的綠化帶,裡面簇擁著幾朵紫色的野花。

  她努力著,平靜又釋然:「你看這花,很漂亮對不對?我很喜歡。」

  她頓了兩秒,輕輕仰頭,髮絲被風吹動:「你看今天的風,很溫和舒服,我也很喜歡。」

  寧欣:「你對我來說,可能就是很漂亮的花,是很舒適的風,我不否認是喜歡的,但也僅此而已。何東帆,你很好,毋庸置疑,喜歡你,是因為你好,但在一起,要合適,我不夠好,我們不適合,所以沒有……」

  「你不要這樣說!」他打斷,語氣沉,「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別說自己不好。」

  寧欣心尖顫了一下,眼眶微微濕潤。

  「你特別好,我能分辨。寧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讓我有多喜歡。寧欣,不要管其他人的看法,他們不了解你,他們只看社會地位,只看膚淺的表面來認知你,他們的話不做數。」

  從來沒有人跟寧欣說過這樣的話。

  但這些話,是寧欣一直對自己說的,她以此來安慰自己,鼓勵自己。

  可原來何東帆,也是這樣想的。

  他說的比她更有力量,更讓人信服。

  何東帆又上前一步,他微微抬手想拉她,可又克制著讓手需在空中沒碰她。

  他訴說他早就認定的永遠,表明他的真誠真心真意:「我對你是認真的,不是曉楨姐說的,只想和你走人生的一段旅程,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老去的那一天,是生命的永遠,我說話算話的,你知道的,你相信我。」

  寧欣被這樣告白,心窩一熱,眼眶一澀,眼淚滑落。

  何東帆看見那顆淚花滾落,手抬起,著急:「別哭。」

  寧欣迅速用指尖抹掉,抬眸,眼裡有一種堅定:「其他人,包括你的家人嗎?」

  「什麼?」何東帆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嗎?你不是說要和我永遠嗎?那是不是代表你有打算會和我結婚?」

  結婚?

  當然!

  何東帆根本沒多做反應思索,已經點頭:「是。」

  「那你的家人會接受我嗎?」

  「我會讓他們接受的,我保證!」

  寧欣搖頭,反駁:「何東帆,別傻了,你怎麼保證?我的情況你都知道,我們就是不匹配的,從任何方面來說。如果你的家人堅持不同意,你是要和家裡斷了關係嗎?你能做出這樣的事嗎?就算你能,我也接受不了這些是因為我。」

  寧欣繼續說:「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不是。如果我年齡和你一樣大,我可以和你一起努力看看,去對抗這些世俗看看,但我明年已經26歲了,事業方面沒有穩定,也沒有家人支持的後盾,我真的很糟糕,很糟糕…」

  「你不要這樣說。」

  「你聽我說完。」寧欣繼續,「對於現在的我,愛情什麼的根本不是必要,我首先要生活,好好的生活,不被這個社會淘汰。我這個年紀如果要開始一段戀愛不一定會結婚,但開始的契機一定是適合結婚,看不見結婚希望的戀愛,我沒空,也沒精力,這是我們年齡上對待感情的區別。」

  話說到這兒,寧欣反而平靜了:「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浪漫後面就是很俗的兩個家庭的事,想做到獨善其身根本不可能,就算再相愛,再堅定。」

  這些,都是寧欣走過的路。

  寧欣:「那些矛盾就像蝴蝶效應一般消磨兩個人之間的愛情,我不想這樣。我說的這些你可能暫時不理解,但我比你大那麼多,我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騙自己,還騙你。」

  聽完這番話,何東帆低垂著睫,一言不發。

  這確實超過他思考的範圍了。

  何東帆的沉默,對寧欣來說,每一秒都難挨。

  像一根針,一寸寸往裡壓。

  她看見一輛計程車駛近。

  她努力控制住情緒:「何東帆,再見。」

  說完,她朝計程車招手。

  計程車在路邊停下。

  寧欣走過去,拉開車門。

  她頓了一下,風輕輕的吹起她的頭髮,她臉頰划過淚水的地方很涼。

  何東帆沒說話,沒靠近。

  寧欣坐上車,關門。

  計程車緩慢提速,匯入主車道。

  寧欣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埋頭,雙手捧住臉頰,無聲哭起來。

  三年前,寧欣決定繼續活著時,一直不斷地跟自己說,她的人生不是完全的至暗和痛苦,也有很多美好和幸運。

  她的父母很愛她,讓她有很美好的童年,她的初戀很愛她,陪她走過那些艱難。

  她有心思單純還熱情的朋友。

  她還有,一個在地震中失去父母成為孤兒的可憐孩子需要她資助。

  還有何東帆。

  她永遠記得那天下午,他騎自行車載著她穿越北都的大街小巷。

  那是她打算離開這個世界,最痛苦的時刻,最後一個告別的人。

  ——十八歲的何東帆。

  她每次摩挲手腕的傷口,想起那天,都覺得自己並不是絕對的孤獨。

  後來,她在玉和,重逢他,她是很歡喜的。

  少年依舊,純粹又熱烈。

  甚至更美好。

  他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

  他像每個人一樣,又和每個人都不一樣。

  自從知道他的心意後,逐漸探索到自己的心意後,她也無數次想過,想要自私、貪婪。

  但她好像比想像中更喜歡他,心疼他…

  「妹妹!妹妹!」司機突然出聲。

  寧欣滿臉淚水,沒抬頭,只是穩住聲線『嗯』了一聲。

  司機用玉和話說:「那個是不是你男朋友哦?他那樣好危險哦!」

  寧欣愣了一下,放下手,朝車窗外看去。

  主路車道和人行道之間,隔著公交車道和綠化帶。

  公交車道空空如也。

  綠化帶種植的小樹快速的後退。

  人行道上,少年仰著頭,咬著牙拼命的奔跑。

  黑灰色的防風外套因為他的奔跑褪到了手彎,裡面寶藍色的連帽衛衣色彩格外顯眼。

  寧欣用手擦了擦模糊的眼眶。

  她很清楚的看見他跟著計程車方向,拼盡全力。

  他的防風外套攏了一股風,被他抬了下手臂攏回肩膀上,他看了眼計程車的方向,速度一點沒慢下。

  那一秒,寧欣想起曾經自己的轉身,滿眼陌生的人臉,沒人抓住她。

  那是曾經坍塌的地方。

  寧欣甚至想到了楊曉楨的理論:極致的克制,其實是欲望的積累,總會在一個契機出現的時候,被積累成山的欲望完全侵蝕。

  她按住心臟的位置:「停車,師傅,停車,我要下車!」

  「這不能停,這是路中間,咋個給你聽嘛?」

  寧欣看了眼路況:「那你開慢點。」

  「前後都有車,我咋個開慢點嘛。」

  寧欣看了眼人行道,那裡還有穿梭的電瓶車和自行車。

  太危險了。

  她急忙摸出手機打電話,可何東帆的電話占線。

  寧欣急得哭出聲。

  司機聽見,安慰:「你莫哭嘛,馬上紅綠燈了,你就下去嘛。」

  寧欣哭著點頭。

  寧欣不記得那段路有多長,後來的記憶里,那是玉和最長的一條街道。

  紅綠燈路口,司機靠邊停車。

  司機:「你下嘛,看著點車哈。」

  寧欣給了五十塊錢,拽著包:「不用找了,謝謝。」

  她下車,避著幾個自行車,繞到人行道上。

  何東帆衝過來,停在她一米開外的地方。

  他的外套再次垮到了手彎。

  他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頭卻仰著看她。

  他滿臉汗,透著紅,嘴微微張開,同鼻孔一同進出氣。

  可他在笑。

  很滿足的笑。

  寧欣眼睛框著淚水,卻教訓他:「何東帆,你這樣很危險!」

  他喘著氣笑出聲,緩慢上前,伸手拉住寧欣的手。

  他的手心濕潤,滾燙。

  他把一直捏在手裡的手機遞到她手心,示意她接電話。

  寧欣疑惑的照做。

  何東帆稍稍緩過氣。

  他看見她接著電話,一聲不吭,睫毛煽動幾下,就哭了。

  他站起身,摸了摸包里,沒紙。

  她哭得厲害,眼淚唰唰的掉。

  何東帆想用袖子給寧欣擦,卻被她一把揮開,並把手機還給他。

  何東帆看了眼手機,通話已經結束。

  可寧欣現在的態度,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眉心蹙起,帶著粗重的喘氣聲:「怎、怎麼說?」

  寧欣抿著唇,滿含淚水地看著他。

  突然,她咬著唇笑了一下。

  她哽咽著:「你姥姥說,可以。」

  她伸手,用指尖抹掉馬上要滑到他眼眶的汗水,動作很是輕柔,神色很是心疼。

  她心想,怎麼會有他這麼傻的人?一刻也等不了的追人?

  下一秒,寧欣腰間一緊,雙腳離地。

  他把她豎抱起來,轉了兩圈。

  她被失重感折磨,急忙抱住他脖子。

  周圍還有等紅綠燈的路人。

  寧欣臉頰緋紅,拍何東帆肩膀,壓著聲線:「何東帆!放我下來!這裡好多人。」

  他沒放,仰著頭看她。

  她貼的緊,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和還未平復的喘息。

  她眉眼彎著,給他擦了擦眉弓的汗水,再次說:「何東帆,把我放下來。」

  他搖頭,微微露出虎牙:「你告訴我,你現在是我女朋友了,我就放你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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