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聯盟
2024-06-10 19:10:12
作者: 全是二
時間很快到了四月下旬。
周六上午,寧欣去醫院探視寧媽媽。
寧媽媽經過兩個月的專業治療,情況好轉,她已經恢復基礎的自理能力,只是還是不認人、說胡話。
下午,寧欣去給何東帆補課。
她一進四合院便被秦阿姨攔住,說何東帆父親來了,要和她單獨談談。
秦阿姨把寧欣帶去茶室。
何東帆的父親也不廢話,直接擺出何東帆的期中考數學試卷:「寧老師,你看看。」
寧欣拿起卷子。
一百五十分的滿分,何東帆考了七十八分。
寧欣還記得,上學期期末,他數學考的是七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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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分的差距,不足兩道選擇題分數,運氣好點,也不止提高六分。
顯然,何東帆的父親對此不滿意。
寧欣翻閱何東帆試卷,她發現他選擇題錯的多,反而前三道大題都有得全分。
這樣看,還是有進步的。
何東帆父親忽然開口:「寧老師,當時小帆不願意回家,我急著找他,給你錢你卻不收,說明你是個正直的人。而且小帆中考那會兒在你的幫助下成績確實突飛猛進。」
寧欣把試卷放下,等著他的後話。
「所以我才答應你來做這個家庭老師。」他話鋒一轉,抬眸看她,「可現在半學期過去了,小帆的成績看不見進步,那我們原來約定的要過及格線,看來是做不到了。」
寧欣察覺他的意圖,微微蹙眉:「您是要打算帶他回家?」
何東帆父親也不藏著掖著:「確實是這個打算。」
寧欣有些急,挺直腰杆:「您不能這樣做。」
「我必須這樣做!」何東帆的父親話語間是讓人窒息的不容反抗,「小帆馬上高二結束了,我不能再放由他如此下去。」
寧欣有理有據的反駁:「可當時說好的是期末過及格線,這才過了半學期。」
何東帆父親手指在試卷上重重一點,提醒她事實:「半學期,這就是半學期的成果!他還有幾個半學期能荒廢?!」
寧欣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何東帆父親微微放緩語調:「你和小帆關係好,我能看出來,但你明顯不適合再當他的家庭老師,你沒有這個能力。」
寧欣被當頭一棒。
她深吸口氣,咬咬唇,很堅定地與他對視:「何先生,是我的問題,是我自身教學水平有限,您可以給何東帆換一個資深的家庭教師。」
他很直接:「我會的。」
寧欣毫不怯弱:「但是,這不是您不信守承諾的理由。」
對於寧欣的直面反駁,何東帆父親顯然詫異:「你說什麼?」
寧欣:「當時說好的時限是一個學期,現在才過去半學期,那何東帆就不算沒完成指定目標,如果您現在強制帶他回去,就是食言。」
「……」
寧欣微微攥著手指,語氣加重:「您作為他的父親,對他有期許,有期盼,有要求,那對自己呢?您自己難道不應該以身作則,對自己的孩子做到最基本的信守承諾嗎?」
這質問一落下,茶室靜謐一片。
好幾秒,一聲諷笑:「呵——」
何東帆父親端正語氣:「這是我的家事,輪不到你來說道!」
寧欣硬剛:「但您這個做法不對!我作為何東帆的老師……」
何東帆父親舉手打斷:「你被解僱了。」
一句話,徹底剝奪寧欣和何東帆的聯繫。
事實就是如此,她再沒有理由和立場對他有所說詞。
寧欣帶著些氣性站起身,禮貌性對他頷首,轉身走了兩步,頓住。
她腦袋裡想起和何東帆的相處,想起他對自己的善意和幫助。
她突然覺得,她和何東帆已經不僅是師生關係,更趨近於朋友。
那麼做為朋友,她不能袖手旁觀。
寧欣不吐不快,轉身:「何先生,您作為父親,給了他生命,可這不代表您可以掌控他的所有。您覺得自己在表達愛,可您的父愛,連基本的關懷和理解都沒有。您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跟您回去,也不關心他為什麼不願意,只是單單『不願意』三個字在您那裡就是錯,對嗎?」
何東帆父親根本不願意聽任何說教,指著門口語氣加重:「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我還沒說完。」寧欣沒有退縮,「何先生,如果自由和解釋,對您來說是叛逆和頂嘴,那你永遠也當不了好父親。」
「啪——」何東帆父親氣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水被震出順著桌檐滑落,他怒氣振振,「你可以離開了。」
這時,半掩的茶室大門突然被推開。
何東帆大步闖進來,朝著寧欣的方向。
他走路帶風,一把抓住她胳膊,拉著她往外走。
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什麼情況時,他推她一把,把她推出茶室。
他唇線抿直:「你去書房等我。」
接著,茶室大門緊緊閉上。
寧欣在緊閉的門前站了兩秒,往書房走。
寧欣到書房,把書包放下。
她站在窗戶邊,院內那三棵桃樹,已經結出小果果。
大概十來分鐘,寧欣聽見何東帆的腳步聲。
她轉頭盯著書房門口。
隨著腳步聲趨近,何東帆走進來,手上還端著果盤。
他神色自然,一點戾氣都沒有。
如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
他走近,朝她伸手支著果盤,微微露出虎牙要同她分享:「嘗嘗,秦阿姨一大早買的。」
寧欣哪有心情吃水果,她面色擔憂:「你和你爸說什麼了?」
「說好了。」他把果盤往書桌一放,微靠著書桌,用小叉子叉水果放進嘴裡,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期末,數學過一百分,如果沒做到,他以後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百?」怎麼又加了十分的籌碼?
何東帆垂眸,又叉起一塊水果放嘴裡,微鼓著腮幫子看向寧欣:「你不是說,相信我可以嗎?」
寧欣被噎。
她又不能說那些都是她學的教師鼓勵話術,也是沒帶幾分真誠。
她轉移話題:「你真的願意,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願意。」何東帆又入口一塊水果,漆黑的眸很堅定,「所以寧老師,接下來,靠你了。」
「靠、靠我?」寧欣明顯驚楞,感覺一塊大山被他拋過來。她蹙眉思忖兩秒,給他講道理,「學習要靠自己。」
她這副小心翼翼『推卸責任』的模樣把何東帆逗笑。
他點頭:「行,我努力,你也努力,行不?」
寧欣有種被逼上梁山的壓力,她也只能閉上眼睛點頭。
下一瞬,又搖頭:「不行,你爸剛才已經把我解僱了。」
何東帆把小叉子往果盤一扔,手抄著:「我都聽到了,你和我爸的話我都聽到了。」
「……」
「所以剛才我和他談條件,你繼續幫我補課,期末超過一百分。」他稍稍挑眉,「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這四個字,分量太重了。
何東帆輕笑一下,抬手:「合作愉快。」
寧欣看著他舉起的掌心,緩緩抬手,好幾秒也沒拍上去。
總覺得,這一拍上去,就算畫押和他一起承擔這勝算不高的『賭局』了。
她並不是不能承受壓力,她現在心裡隱隱的退縮是因為何東帆父親剛才的那句話。
——你明顯不適合再當他的家庭老師,你沒有這個能力。
客觀公正的自省,她確實不及專業資深的教師。
如果何東帆因為和自己相處好,才選擇自己,從而讓他輸掉這場『賭局』……
何東帆見寧欣遲遲沒動作,抿住笑意,趁著她發愣直接拉住她手腕往自己掌心一拍。
他快意道:「結盟!」
寧欣手心微微的觸感。
她收回手,摳摳掌心,提醒他:「何東帆,你可以找一個有經驗的家庭老師,你的勝算更大。」
何東帆揚揚眉,坐下:「可是我對你有信心。」
寧欣不太明白他對自己哪裡來的信心,半學期提高了六分嗎?
何東帆:「你剛才和我爸說的那些話,沒有第二個老師會那樣做。」
他抬眸,漆黑的眼眸很明亮:「你說我可以,我也覺得你可以。」
寧欣沒法接這話。
何東帆看著寧欣,徐徐皺起眉心,連坐姿也端正起來:「寧老師,你整天說我可以,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你不會就是隨口說的吧?」
「!!!」寧欣倏然轉身,拉開書包拉鏈拿教材,嘴硬否認,「當然不是!」
何東帆側著身子偏頭去看她神情,忍住不笑。
經此一番,何東帆真的上心了。
以前,寧欣稍微多布置一點練習題,他就嚷嚷著做不完。
可現在,他甚至自己去買練習題冊。
就連秦阿姨都跟寧欣說,何東帆可懂事兒了,平日裡晚上也在書房學習到很晚,叫幾次才回房睡覺。
五月末的時候,寧欣參加了一場比賽,最後只獲得銅牌。
她明顯感覺身體狀況不如以前,許教練找她談話時,她老實交代自己較之前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自從媽媽入院,各式各樣的費用壓在她肩膀上,就連給何東帆補課的高薪也只是杯水車薪。
她不得不多找幾份兼職。
她太忙,太累,也就是仗著年輕而已。
可體育項目,對身體的要求太高。
許教練對她也是有惋惜,可卻無法改變她的狀況:「寧欣,明年畢業有什麼打算?」
「我想做教練。」
許教練點頭,指著她因比賽擦傷的臉頰:「自己多注意,天氣熱了。」
寧欣點頭:「我會的。」
寧欣是右臉頰擦傷,紅腫裡面有血跡,塗上黃色的藥水看上去還挺嚴重。
周六,寧欣去醫院探視。
她剛進病房,明顯感覺媽媽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
是有神的,有焦點的,有情緒的。
寧欣心臟激動的加快跳動,居然忘記往前走。
寧媽媽緩緩抬手,很清晰地叫她的名字:「欣欣。」
寧欣先是眼眶一熱,然後跑過去,抓住媽媽的手,輕輕的捏了捏,然後抱住她。
她說不出話,先是掉了眼淚。
寧媽媽心疼地拍她後背:「我們欣欣,怎麼就愛哭。」
寧欣好久沒聽見媽媽如此清晰的思緒,她正激動著,寧媽媽又開口:「等你爸爸下班,我叫她給你買冰淇淋吃,不哭了。」
寧欣瞬間清醒,媽媽並沒有好。
下午,寧欣去給何東帆補課。
她進書房,看見何東帆背朝房門而坐。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黑白條紋長袖薄衛衣,在埋頭寫卷子。
寧欣已經見怪不怪,走過去先把書包放下。
她在何東帆旁邊坐下,把他放置在規定位置上的練習冊拿過來翻看。
何東帆會在做不出的難題上做標註,等寧欣幫她捋解題思路。
寧欣翻開對摺頁,裡面夾著一張試卷。
她不明所以地打開,是期末模擬考試數學試卷。
上面紅色的鋼筆寫著:一百零三分。
寧欣眼眸瞬間睜大,激動得無以言表:「我就說你可以的,我就說我們這個策略是有效果的,你看你看!」
她興奮地拍打何東帆肩膀。
何東帆早就笑了。
還因為她如此激動笑得更得意。
他放下筆,側頭,恣意傲嬌。
可下一瞬,他臉上的笑容就僵硬。
他湊上去,手抬起來伸向她右臉頰。
沒碰到,又縮回。
他咬著後槽牙,一拍書桌站起身,脾氣敗壞又正義凜然:「誰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