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夜遊

  外出前，付流藜換了身衣裳。

  

  丁香紫羅裙，披一件白紗外罩衫，身段窈窕、亭亭玉立。

  她的首飾是搭配的一套，耳朵兩串紫晶小珠串，跟迷你小萄葡似的圓潤可愛。

  髮髻上則是紫玉簪子，另一側垂墜粉紫流蘇，既透著精美華貴，又不過分繁複，符合年輕小娘子的裝扮。

  晏魁要沐浴後才更衣外出，眼見著月上柳梢頭，蘇心月急不可耐的想快些出門。

  「哥哥太慢了，還要擦乾頭髮才能出門呢……」

  「等心急了？」付流藜知道晏魁喜潔，每日回來必定緊著沐浴先的。

  如今雖是中秋，夜晚寒涼了些許，白日還是挺熱的。

  他今天進宮估計沒少忙活，所以才堅持沐浴後再出門遊玩。

  蘇心月拉著她的手搖晃起來，笑嘻嘻道：「嫂嫂，不然咱們不等哥哥了，先出去逛著，約定於三盞樓見面，可好？」

  付流藜略一思索，也無不可，答應下來：「我知你急著看賽燈籠，那就先行一步吧。」

  每年賽燈籠，付流藜看過的次數卻寥寥無幾，因為流螢體弱，這樣的日子不好出門。

  聽說開場時，會有美艷的侍女，各人手持一盞燈籠走台。

  能送上去參賽的燈籠，自然有其奇妙之處，非尋常燈籠所能比擬。

  何況又有嬌俏美人可以看，男女老少都愛湊這熱鬧。

  付流藜給封河留下話，叫晏魁慢慢來，隨後於三盞樓碰頭即可，便帶著蘇心月和尹青告別晏母出門了。

  恐人多衝撞，付流藜還把阿肆給帶上了，能在前頭開道。

  步入鬧市，喧囂聲由四面八方涌了過來，置身其中，滿滿的人間煙火氣息。

  看大家都喜笑顏開，這般氛圍，令人心生愉悅。

  尹青是最高興的了，「這回沒有了二姑娘，咱們可算能玩得盡興。」

  這話她在付家可不敢說，不過因為付流螢，每年確實掃興。

  有一年七夕乞巧，付流藜帶著尹青上街玩去了，回來就瞧著付流螢淚眼汪汪，恍若被拋下了一般。

  付流藜外出一趟，原本心情很好，回家後無端被父母責問一番，什麼興致都敗了。

  付世鴻又以姑娘家不宜夜晚拋頭露面為由，再不給付流藜隨意出門。

  如今，好歹是享有自由，可見這齣嫁也有不少好處。

  「看中什麼就買吧。」付流藜彎了彎嘴角。

  尹青頓時興奮起來：「謝謝姑娘！」

  前邊就有一排熱鬧的攤子，走近一看，是些精心雕琢的木製飾品。

  木簪看似樸素，裡頭卻大有講究，從木質不同、到工藝的精湛程度有異、還有浸泡過花香水的品級區別。

  雕工精美、聞而沁香，價格就會高一截。

  尹青跟著付流藜好多年了，兩人自小一塊長大，他們小門小戶的丫鬟甚少佩戴銀飾，更遑論金玉。

  大部分是絹花頭繩絲帶等等，所以這回撞見這個種類繁多的小攤，付流藜打算給她買個上等貨。

  「這支不錯。」她捻起一根皎月木簪，舉到鼻翼間輕嗅，芳香雅致。

  攤主一看付流藜打扮，就知她荷包里有銀子，連忙介紹起簪子的做工用料等等。

  尹青聽得兩眼睜大：「你只管說，它要幾個錢？」

  攤主嘿嘿笑著：「小姐，此簪難得，至此一個，一百五十文呢……」

  「什麼？！」尹青當即要跳腳了，伸手奪過付流藜手裡的簪子，給放回原處：「太貴了，這不是唬人嘛！」

  「我從不唬人的！」攤主急急辯解，說它是怎麼怎麼用薔薇水浸泡的。

  「再稀罕它也就是個木簪。」尹青堅決不同意買下它。

  一文錢能買倆饅頭，一百五十文，這是尋常人家好些天的花銷。

  「前年我送你的銀鈴鐺你不戴，如今這木簪還跟我掰扯？」付流藜瞥她一眼，重新拿起木簪。

  尹青噘噘嘴：「我只是個丫鬟，戴銀飾太招搖了些。」

  就她所知，大戶人家的一等丫鬟，才穿銀戴玉的。

  「等你找著如意郎君，我便替你脫了賤籍，到時便不招搖了？」付流藜挑眉。

  尹青瞬間眼眶就紅了：「姑娘待我太好了……等我出嫁那天，必定戴上銀鈴鐺的。」

  尹青無父無母，四歲就落牙婆手中，完全沒有家人的記憶。

  付流藜才不想跟她煽情，大街上也不害臊。

  她抬手把木簪別入尹青發間：「既然不戴銀飾，就先用它吧。」

  扭身給攤主付了銀錢，尹青抬手摸摸木簪，就不再繼續推辭。

  一旁的蘇心月見了一場主僕情深，不免感嘆：「嫂嫂心善。」

  幾人離開攤位，順著人群去看賽燈籠。

  走出去一段路程，蘇心月忽然哎呀一聲：「我的扇子落下了！」

  付流藜頓住腳步，打量她雙手空空，方才捏著的團扇果然不見了。

  「扇子不值幾個錢，就是扇柄綴了一枚玉墜，還有顆火珠……」蘇心月咬牙著急，顯然是捨不得它丟了。

  尹青回想一番，道：「莫不是落在木簪那個攤子上了。」

  「我這就去找！」蘇心月轉身欲回。

  付流藜攔住她，「眼下人群都在往前走，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不好逆行，讓阿肆去。」

  逆行總免不了磕碰著，蘇心月實在不方便。

  她想了想同意下來，只能囑咐阿肆，勞煩他跑一趟了。

  阿肆笑呵呵的：「多大點事兒，我去去就回。」

  蘇心月大抵是不放心，又從腰間摸出幾文錢，塞給阿肆：「麻煩瞧仔細些。」

  她細眉緊蹙，可見是著急呢。

  付流藜無奈搖頭：「妹妹這就慣著他了，跑腿就要辛苦費，哪來的道理。」

  「嫂嫂，大過節的……」蘇心月鼓鼓臉頰。

  「那就收著吧，快去快回。」

  付流藜發話，阿肆才敢收下，謝過表小姐，一溜煙鑽入人群中不了。

  大家往前都是為了看賽燈籠，她們三個原地杵著妨礙，於是便退到一旁的巷子口等候。

  蘇心月有些自責：「人這麼多，扇子估計找不回來了，還耽誤嫂嫂遊玩。」

  「遊玩本就隨心而往，沾沾這熱鬧氣氛罷了，又不是趕路趕時間。」付流藜安慰地拍拍她肩膀。

  這會兒站在巷子口，看著人群熙熙攘攘，倒說不上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