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落花時節又逢君

  「肖灑，肖灑！」

  肖灑趴在課桌上，迷迷糊糊聽到嚴厲的吼聲，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四周，只見自己坐在一間教室里，一個精緻的五十多歲的老太正站在自己的課桌旁，用可以殺人的眼光瞪著自己，而全班同學都在回頭望著他，他坐在教室最靠邊的一組的最後一把座位上。

  「才上第一節課你就睡懶覺！說，你昨晚幹什麼去了？是不是又看了一晚的武俠小說？」老太太語氣急促而憤怒，像一把機關槍在掃射。

  肖灑想起來了，這不是他高中的數學老師蕭啟明嗎？這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對學生是真心好，教學水平也很高，是為數不多的能被肖灑記住的老師之一，肖灑參加工作後，曾多次回母校看望過她。老太太今年得有八十多了吧，怎麼還會在教室里上課？我這是在做夢吧，肖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啊」地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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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啟明就罵道：「啊什麼啊？抽瘋啊！肖灑，你太讓我失望了！你還記得你是什麼名次進入我們文科55班的嗎？是年級第一名！可現在倒好，你成了年級倒數第一名！我真是佩服你！一年的時間，從第一名倒退到倒數第一名，你真是個天才！你真沒叫錯名字，肖灑，你真夠瀟灑！」

  「老師，他叫肖傻，傻子的傻！」坐在肖灑前排的一個同學扭轉身子看著肖灑笑嘻嘻的道。肖灑記起來了，他叫劉戈，是他高中時的同班同學，成績差得要命，後來連預考都沒過，高中畢業後就去市糧油機械廠頂他老爸的職上班了。他老爸本來還沒到退休年齡，但為了兒子能順利頂職，提前光榮退休了。市糧油機械廠是國營企業，金燦燦的飯碗，羨慕死了許多考不上大學又出身農村的同學。

  蕭啟明隨手從肖灑課桌上抓起一本書砸在劉戈頭上：「猴子莫笑兔子冇尾巴！你也不是個好東西！倒數第二名，你就有臉了？」

  許多同學看著劉戈鬨笑，劉戈臉皮厚也不惱，彎腰撿起剛才蕭啟明砸他腦袋的書，看了一眼就非常誇張地喊道：「哇塞！射鵰！」

  蕭啟明一把從劉戈手中搶過書，一看，還真是金庸的《射鵰英雄傳》，氣更不打一處來，指著肖灑根鐵不成鋼地道：「還在看武俠小說？你著魔了！你不知道現在高三了？只有不到一年就要參加高考了！你不是劉戈，他考不上大學可以頂他爸的職，照樣端金飯碗。你有什麼？你父母是農民，難道你想一輩子在鄉下作田？你要氣死你爹娘嗎？」

  肖灑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確定現前這一幕不是夢，自己實實在在坐在潭州一中高三55班的教室里，正是金秋時節，窗外那棵再熟悉不過的高大的桂花樹，開滿了金黃的桂花，地上也落英賓紛，芳香四溢。

  重生。他重生了！

  落花時節又逢君。

  昨晚，因為在股市大賺了一筆出來了，他心中得意，跟幾個老友在街頭小店吃燒烤，吹牛打屁，懟了幾杯小酒，喝得有些迷糊，回到家裡就睡了，沒想到醒來竟然回到了從前。

  肖灑望著蕭啟明傻傻地笑了一下，這下老太太就更加氣急敗壞了：「你還好意思笑？明天就是第一次高三月考了，你要再拿個倒數第一名，就把你父母叫過來，不然，你就別來上學了。好歹也說是我蕭啟明的學生，我丟不起這人！我還沒教出過吃鴨蛋的學生！」

  蕭啟明恨恨地將《射鵰》大卸八塊，撕得粉碎使勁砸在肖灑的身上，這才轉過身重上講台。

  肖灑望著蕭啟明的背影鼻子一酸，我他麼怎麼就重生了？這是什麼狗血劇？

  我那歷盡千辛萬苦、說盡千言萬語、走遍千山萬水、想盡千方百計打理好的家呢？我的老婆呢？我的孩子呢？我不在了，他們怎麼辦？日子好不容易過得滋潤點，怎麼就重生了呢？

  在心裡長嘆一聲，肖灑回到現實，伸腳踢了踢坐在他前排的劉戈，小聲問道：「鍋鏟子，今天幾號了？」

  劉戈有些詫異地答道：「你真睡傻了？今天26號，9月26號。」

  肖灑在心中細細思量了一下，自己參加高考是1986年，現在進了高三，那是1985年了，85年9月26日，自己重生的日子。

  這個日子有什麼特別嗎？肖灑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三十年過去了，哪裡記得起那麼細小的事？

  肖灑搖搖頭，把注意力集中到講台上，見蕭老太正在講解一道立體幾何題，肖灑聽了聽，又翻開書本前前後後看了看，樂了，高中數學還是那些東西：三角函數，平面幾何，立體幾何，解析幾何，數列……這些東西，對於擁有兩個世界記憶的肖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尤其是不久前自己才跟兒子輔導過。兒子可是自己一手把他培養送進了清華大學的，那數學高考成績跟當年自己高考一樣拿了滿分，不過兒子是150分，自己是120分。自己高考那時候，語文、數學滿分都是120分，其他學科則是100分。

  肖灑高一時各科成績都是頂呱呱的，尤其是數理化，幾乎每次大考都是全校第一，蕭啟明剛剛說他排名年級第一是實打實的。可高二分科時，肖灑卻選擇了讀文科班，讓全校師生大跌了一回眼鏡。原因很簡單，他心目中的女神上了文科班，至於女神是不是屌他，他全然不管不顧，少年的激情狂熱起來，就是這麼昏天黑地。可結局很慘，高二這一年，肖灑寫了很多情書給女神，女神沒有回一封信，最後肖灑忍不住偷偷找了個機會當場向女神表白了，女神卻拒絕了他。開什麼玩笑，女神出身高貴得很，哪隻眼里有你這個農村來的窮屌絲？肖灑崩潰了，躲在暗處獨自一人黯然銷魂，終於自暴自棄，又迷上了武俠小說，從此一蹶不振，結果上學期期考，成績糟糕透頂，還有兩門功課乾脆吃了鴨蛋，恬不知恥地成為了年級倒數第一名。倒也不是他的成績真的退步這麼快，而是沒心情參加考試，有兩門功課他壓根沒考，記了0分，還有幾門也是隨意應付，更為可笑的是他在有一門試卷上沒有答題，卻寫滿了女神的名字，在全校鬧了大笑話。好在肖灑遭到女神拒絕後就再沒有去糾纏過，學校也就放過了他。人家心裡單相思，學校可管不著，管得了吃飯打屁，難道還管得了人家心裡想什麼？

  肖灑用眼光掃描了一下全班同學，記憶沒有出錯，女神果然還是坐在教室第三排第三把座位上。

  肖灑又在心裡長嘆一聲，當年自己不知著了什麼魔，居然會那麼神魂顛倒、喪心病狂地愛上她！

  「肖灑，你上來，把這道題解一下。」這時蕭啟明在講台上點名喊道。這老太顯然對肖灑第一節課就睡懶覺極為不滿，有意想要懲罰一下這個混小子。

  肖灑愣了愣神，劉戈幸災樂禍地回頭沖肖灑一笑：「蕭太后叫你呢，還不快上去？」

  同學們背後都戲稱蕭啟明叫蕭太后，前兩年劉蘭芳的評書《楊家將》如火如荼，反面人物中有個陰狠毒辣的遼國蕭太后。一個被蕭啟明布置的試卷和作業折磨得不堪的學生就把這一封號冠給了她，很快就流傳開了，同學們私底里都這麼叫蕭啟明，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肖灑起身，經過劉戈座位時，一巴掌拍在劉戈後腦勺上，劉戈一聲怪叫，肖灑早已大步流星走上了講台。

  全班同學都是充滿同情地看著肖灑，這傢伙，又得挨蕭太后罰站了吧！

  果不其然，當肖灑站在黑板前，拿起粉筆，凝神望著黑板上的題目沒超過三秒鐘時，蕭太后就冷哼一聲道：「不知道解答是吧？不知道就站在一旁看仔細了，我叫個人上來幫你解答。戴學文，你上來告訴他怎麼作答。」

  戴學文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兼數學課代表，聽到蕭啟明叫他立馬站起來，正要上講台，卻見肖灑已經刷刷在黑板上作答了，就上去也不是，坐下也不是，頗為惱火地瞪著肖灑的後背，心裡冷哼道：「你這傻子做得出這道立體幾何題才怪，等著出洋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