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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其裳

2024-06-10 08:49:49 作者: 刑上香

  飛鸞樓就在青鸞台的邊上,當年因扶鸞之賽而揚名,如今雖然早就不復當年盛況,飛鸞樓卻仍是盛京最出名的幾家酒樓之一。

  宋玄臨行前的最後一席酒,便是在這裡吃的,當年宴請他的人,是先帝。

  而如今他仍是等在這雅間裡,身邊的人卻換做了方秋棠。

  方秋棠在一旁「咔嚓咔嚓」地著果子:「宋玄,我還是覺得,你與其從陸其裳身上下手,不如先試試白衡。」

  宋玄八風不動,翻著幾張文紙:「怎麼說?」

  「白衡此人,老奸巨猾,立場不定,對天師的態度也向來曖昧,你若是能給他足夠的好處,他改換立場也不是不可能。」方秋棠皺著眉說。

  宋玄抬了抬眼皮:「你看我像是有好處給他的嗎?」

  方秋棠咳嗽了兩聲:「這……」

  「堂堂內閣首輔,我一窮二白,要錢要權都是兩手空空,拿什麼能入得他的眼。」宋玄一下一下地翻著文書,臉上絲毫沒有急色。

  方秋棠卻先替他急了:「但陸其裳卻更是個翻臉無情的玩意,雖也會審時度勢,對天師卻是不待見到家了。你就是給了他好處,他也難替你說話,這不是塊好啃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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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曉得,」宋玄將桌上的文書一攏,站起身來。「秋棠,你說的那是交易,我不擅長。」

  方秋棠愣了愣:「那你擅長什麼?」

  「我是個江湖騙子,」宋玄勾起了一絲笑意。「最擅長的自然是……」

  「空手套白狼。」

  「現在有幾路人馬盯著我?」宋玄問方秋棠。

  方秋棠眨了眨眼:「上樓前大約有兩路人馬,現在不知道,我派人去探探?」

  「不用了,想必也不會走的那麼快。」說著,他拾起桌上的摺扇,微微一抖,問那店小二道:「陸大人可已經到了?」

  店小二連連點頭。

  宋玄便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

  方秋棠瞧著宋玄的背影,忍不住哼了一聲:「老神棍,走到哪都不忘本行,又給我故弄玄虛。」

  說著,又嘀咕了一聲:「翻水了不還得我撈你去。」

  這廂宋玄走到隔壁雅間,甫一推開門,正對上的是一個青衫儒冠的男子——正是他一心想見的陸其裳。

  陸其裳稜角分明,嘴角平直,長眉入鬢,眉心卻有一道凹痕,天生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光是站在那裡,就神色肅然,瞧見宋玄推門進來,倒是遲疑了幾分,目光愈發的冷淡起來。

  「你是……」陸其裳皺起眉來。

  「敝人宋玄,見過陸大人。」宋玄臉上先帶三分笑,「借方老闆名義請陸大人一聚,實乃迫不得已,還望陸大人恕罪。」

  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一點在陸其裳身上似乎並沒有應驗,他在聽到宋玄自曝家門的那一刻,神色就冷了下來。

  「原來是你。」陸其裳早些年曾在刑部任職晉升,看人的眼神如刮骨刀銳利,上上下下掃視著宋玄,仿佛要將人看穿看透。「我倒沒有想到,你會來找我。」

  宋玄笑容如常:「久仰大人清名,只是無緣得見罷了,大人不如坐下,與我喝上一杯如何?」

  陸其裳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袖子微微一抖:「我與宋先生之間並無交情,既然今日宴請我的並非方老闆,那陸某就先告辭了。」

  說著,就要拂袖而去。

  宋玄卻忽的笑了起來:「大人的稅法變法之策,實在令宋某驚嘆不已。」

  陸其裳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陸其裳轉身瞧著他,眯起了眼睛。「你看過我的奏疏?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名嗎?」

  宋玄不避不退,笑眯眯地說:「某雖是鄉野村夫,卻也知道呈給聖上的才是奏疏,陸大人那封,難道不是給三殿下的書信嗎?」

  「只不過有些可惜,殿下似乎並沒有聽進陸大人的意見。」

  陸其裳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宋先生,你若是想用這個與我做條件,怕是打錯了算盤。我陸某人今生不與閹宦弄臣為伍,更不與小人同謀。我不管你在三殿下耳旁吹什麼風,都與我陸某人無關,更別想以此相要挾——」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宋玄的笑容懶散。「我若是說,殿下之所以無視大人的諫言,是因為大人之策並不可行,大人可相信嗎?」

  宋玄是最清楚的,姬雲羲別說聽進意見了,對那封書信只怕是毫無興趣,大約只看了幾眼就扔到一邊去了,只可惜陸大人的一手好字了。

  只不過宋玄卻是認認真真看過的。

  陸其裳聞言輕蔑一笑:「好啊,宋先生有這麼大的本事,不妨與我說說,陸某人之策為何不可行?」

  「大人之策,利國利民,有興天下之懷,憂百姓之心,可唯一低估的,卻是胥吏之貪,與官員無二。」

  陸其裳聽了這話,面上輕蔑稍減,眉心微皺:「繼續說。」

  宋玄在桌邊為陸其裳倒了一杯酒,略略一伸手:「大人請坐——」

  宋玄並沒有治國安邦的本事,也沒有滿腹經綸的才華,但他卻是真真實實在市井中打混出來的,在這大堯四方、一步一步遊歷過來的。

  他是親眼見過這大堯民生百態的人。

  他是最清楚的,在貪婪的加持下,一群普通的胥吏與魔鬼無異,在他們的手中,所有的善法都只能是一紙空文,甚至會被扭曲為虎作倀的幫凶。

  他不可能指點陸其裳的變法,卻能將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一一告知。

  一紙法令銘文,一方胥吏卻能換著千百種方法來施行,是恩是威全看他們的眼色,而各地百姓,大都是在這樣的眼色下苟且偷生的。

  陸其裳原本面帶不屑,只是越聽,神態卻愈發認真起來。

  「敝人不通文墨,卻曉得大人的確是個好官。我只怕以大堯如今的形勢,大人的一番好心未必能夠做了好事,若是朝堂之上再有阻力,只怕大人就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敵了——」

  宋玄將一肚子的話倒完,便乾脆利落地住了口。

  只見陸其裳眉頭深鎖,低低嘆息一聲。

  「官如大魚吏小魚,完糧之民且沮洳,官如虎,吏如貓,具體而微舐人膏。」

  「稅法一事,的確還需斟酌,吏治不清,也不過是害百姓更苦。」

  宋玄答:「大人明鑑。」

  陸其裳沉默了片刻,目光灼灼:「多謝宋先生指點,先前陸某人失禮了。」

  「指點不敢當,」宋玄卻是眉目清朗,毫無芥蒂。「宋某不過是有緣得見陸相,為百姓伸冤幾句罷了。」

  真要說起來,宋玄並不厭惡陸其裳,甚至有著淡淡的好感。

  他的確是個胸懷萬民的好官,且有與之相匹配的野心和能力。且身居高位,仍不忘這天下百姓的苦楚,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宋玄敬佩了。

  「但一碼歸一碼,」陸其裳的表情又冷了下來。「國師一事,我是斷然不會……」

  「我並無此意。」宋玄笑了起來。「大人無須多心。」

  陸其裳絕不會為他出頭,宋玄早就知道。

  如此一說,陸其裳反倒皺起眉來了:「那你……」

  「大人肯與敝人詳談,便已經感激不盡了,哪敢再煩擾大人呢?」宋玄笑了起來。「不知我有這個榮幸,送大人下樓?」

  陸其裳雖然疑惑,卻也沒有立刻翻臉無情,由宋玄一路伴著回了馬車。

  等他上了車,盯著宋玄:「你……」

  宋玄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低一笑:「隔牆有耳,大人什麼都不必說。」

  陸其裳皺了皺眉,放下了車簾。

  馬車裡傳來他的聲音:「告辭。」

  「大人慢走。」

  宋玄又抖開了他的摺扇,慢悠悠地晃了起來。

  沒走上兩步,方秋棠就跳了過來,奪過他的扇子,與他勾肩搭背的扇風。

  還要問他:「你跟那陸其裳說了什麼?竟快兩個時辰了?」

  宋玄隨口道:「沒說什麼,你幫我去問問,盯梢的人怎麼樣了?」

  「剛剛問過了,有一路回去報信兒了,我估摸著是白相的人。」方秋棠低聲說。「怎麼辦?」

  「要的就是他們報信兒。」宋玄半個身子都搭在了方秋棠的身上。「走吧,小棠子,扶我回去。」

  方秋棠啐了他一口:「那還有一路的人呢?」

  「不用管,八成是阿羲的人。」

  這話剛落,方秋棠跳離了他足有一尺多遠,仿佛他身上帶了什麼病菌似的:「你早說啊,我小命還想要呢。」

  宋玄狠瞪了他一眼,他才跳回來:「現在去哪啊?剛剛沒吃好吧?盛京這兩天新開了家衡陽菜館子,去不去?」

  宋玄搖了搖頭:「不用,我得餓著肚子等晚上。」

  「等晚上做什麼?」

  「等人請我白吃白喝。」

  宋玄篤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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