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故事
2024-06-10 08:48:07
作者: 刑上香
宋玄轉頭一掀車簾,上了姬雲羲的馬車,帶進了一車的寒風,隱約帶著塵土和雪的味道。
宋玄怕姬雲羲受了風,忙將簾放下來。
便聽見姬雲羲在身後輕聲問:「外頭怎樣了?」
宋玄便將先頭發生的事情一一說與他聽,包括方秋棠在牛尾巴後頭拴了鞭炮,將那些刺客顛了個七暈八素。
「他帶著鞭炮來?」姬雲羲問。
「帶了足一箱呢,」宋玄笑著說。「說是準備給咱們個驚喜,也不曉得他要做什麼,許是怕咱們過年沒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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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宋玄並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輕鬆,反而心有餘悸。
這六名刺客隱匿於箱子之中,只怕是早有計劃。這隨行的隊伍當中,必然有接應他們的人。
如果沒有意外,按照行程,今夜他們本當於驛站寄宿。
屆時月黑風高,誰也想不到刺客會從箱子中鑽出。那六個人必然武藝高強,只怕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姬雲羲的屍體也早該寒了。
只是千算萬算,這些人還是沒有想到,常年不下雪的南方,竟在今夜下了大雪。姬雲羲一行人也因此停在了路上過夜。
若是驛站,姬雲羲獨住一間,發生什麼意外也不至於被發現,如今在野外安營紮寨,幾個馬車緊挨著,將姬雲羲簇擁在了最中間,這些刺客那敢出來?
更沒想到的是,方秋棠竟然也混在了這箱子之。他方大老闆可不是挨凍的人,不管不顧跑了出來,反倒讓宋玄對這些箱子生了懷疑。
這場險情也算是被掐滅在苗頭中了,宋玄卻隱約有些疑惑。
人說天家無情、骨肉相殘不假。但姬雲羲一個病秧子,一無權勢二無母家,何必要這樣千方百計的置於死地呢?
他玩笑似的提了一句:「阿羲你是哪裡得罪過兄弟嗎?」
姬雲羲淡淡地說:「我活著這件事本身,就足夠的罪他們了。」
宋玄卻想的不一樣。
兄弟鬩牆的法子有很多種,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會有選擇斬草除根這種激進方式的。
畢竟弒親這件事,本身就是會讓人抗拒的。
可偏偏姬雲羲屢屢遇險,次次都是殺招,仿佛生怕他回到盛京似的。
還是姬雲羲握著他兄長的什麼把柄?
姬雲羲卻在那邊輕笑一聲:「二哥想那個位置早就想得瘋魔了,做出什麼我都不奇怪。」
這麼說倒也沒錯,當今聖上早已年過不惑。大皇子、太子都卻漸近而立之年。
離那個位置越近,也就越容易生出出野心來。
畢竟是天皇老子的家事,宋玄也只是隨口一提,轉頭便忘在了腦後。
倒是姬雲羲有意纏著他多說些話:「到底是你們的門道多,竟然連這樣的法子都能看破。」
宋玄說了一大通,這時便忍不住給自己倒了杯茶潤喉:「這也算不得什麼新鮮法子了,早有人用過,只是不大方便跟你講。」
姬雲羲聞言,微微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眼中透出少年人似懂非懂的曖昧來:「這有什麼不方便講,又是你聽的什麼風流韻事,不好講出口的?」
宋璇哭笑不得,放下茶,伸手去揉他的頭頂:「我在你心中難道是個老淫棍不成?」
姬雲羲聯繫他先頭看過的那些話本、唱過的淫詞艷曲,竟說了一句:「雖不中,亦不遠矣。」
宋玄聽了,便在他頭上一通亂揉:「好你個姬雲羲,如今已經會咬文嚼字來編排我了。」
他將姬雲羲的頭髮揉成雞窩,卻正瞄見他唇畔微微的笑意。才曉得這孩子跟他混了幾個月,已經學會調侃他了。
宋玄也不知道該贊一聲天賦異稟,還是罵他一句學壞三天、學好三年。
「我也就是看了幾次話本,讓你揪住了小辮子,調侃到現在。」宋玄扯了扯他的耳朵,還不敢用力。「我不與你說,是因為都是些駭人聽聞的故事,聽了晚上該做噩夢的。」
姬雲羲這樣一聽,反倒更是來了興致。
他知道宋玄看了一肚子的鬼怪故事,卻鮮少講與他聽,如今趕上了,便纏磨著宋玄,要他說個清楚。
宋玄被他纏得緊了,無法,只好將先前聽過的一樁舊事說與他聽。
倒也不是什麼新鮮故事,當年在四方城還很是流傳了一段時間。
講當年四方城邊曾有一壯漢,總挑著兩個箱子在路邊休息,與往來客商搭話。
混的熟了,便與客商同行,到了住店的時候,又以省錢為由,要與客商合住客棧的一間房。往來商人大都也愛惜錢財,不會拒絕。
第二日這壯漢再與客商一同離去,次次如此,眾人皆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直到持續了一陣子,常有客商家屬前來報官。
說是這些客商紛紛失蹤在來四方城做生意的路上,再也沒回去過。
而這些失蹤商人的共同點,都是與那壯漢同住過。
眾人這才感覺奇怪,有捕快跟蹤那壯漢,只見他與客商從客棧出來,便各奔東西,自往別處去了,根本沒有害人的功夫。
後來捕快調查了許久,才發現事情的真相。
原來那壯漢,一前一後挑的兩個大箱子,裡頭藏著他的同夥。
與商人同住當夜,他們趁著商人熟睡同夥從箱子裡鑽出,與壯漢一同殺害了商人,碎屍後裝入箱中。再由同夥穿上商人的衣服,和壯漢一同從正門走出。
畢竟都是外鄉人,入住人數與離開人數一致,並沒人會注意到客商還是不是原來那個。
這是早年江湖上流傳過的奇案,當年方秋棠給季硝說了,季硝一晚上都沒敢合眼。宋玄便不願講出來,怕姬雲羲聽了睡不安穩。
雖然姬雲羲性子較尋常少年冷酷些,但終究是殺人碎屍的故事。任誰聽了,都要畏懼三分。
果然,姬雲羲聽了,目光便止不住的閃爍,聽到最後,便攥著宋玄的衣角不肯放了,嚷嚷著不肯一個人睡,要宋玄留在他的馬車上,陪他過夜。
宋玄笑話他:「我說不講與你聽,你卻偏要聽,如今害怕了,卻又想起我來了。」
姬雲羲完全不在乎他的取笑,他在他的面前,似乎任性了許多。
「天又冷,外頭又黑。你還給我講這樣的故事,總要付些責任的。」
他瞪著一雙眼睛,氣鼓鼓地像是金魚,眼裡卻又帶著化不開的粘軟。
「這可不是我要講的,」宋玄笑著逗他,任由姬雲羲逼近了他的身前。
姬雲羲雙手撐在馬車壁上,嘴上卻繼續撒嬌:「我又沒讓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讓你陪我呆一會兒,這也不成嗎?」
「這馬車本就不大,我過來你反倒睡不好。」
宋玄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雙臂之間,而始作俑者,卻離得越來越近。
「你不來我才睡不好。」姬雲羲抱怨者,幾乎要坐在宋玄的腿上,眉宇中透出罕見的幽怨來。
「宋玄,宋先生,玉面先生……」
姬雲羲哀哀戚戚地胡亂叫著,竟連宋玄的綽號也叫了出來。
宋玄一聽這綽號便忍不住窘紅了臉,連忙阻止:「別叫了,別叫了,我答應你。」
也不知是哪個酸掉牙的起了這麼一個綽號,還越傳越廣了,宋玄每每聽到都要尷尬上一陣子,如今還從姬雲羲的嘴裡說出來,更是招架不住。
姬雲羲瞧著宋璇窘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又有誰知道那個風度翩翩,足智多謀的宋先生,最害怕的竟然是別人叫他的綽號呢?
姬雲羲吐出的熱氣撲在了宋玄的臉上,宋玄恍惚間抬眸,意識到兩人的距離似乎有點太近了。
可這也只是一瞬間的反應,下一刻他想的就是。
姬雲羲似乎真的變得開朗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