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掉包
2024-06-10 08:47:43
作者: 刑上香
替方秋棠跑生意這種事情,宋玄做的並不多。
無他,當年他在城中可是靠算命謀生、打著能通鬼神的招牌。古怪些、孤僻些尚算情有可原,可若是日日行商賈之事,經手黃白之物,未免讓人懷疑。
所以壓根就沒人想到,方秋棠的運送銀兩的牛車上,會坐著這樣一尊大神。
據聞方秋棠這樁生意是同一位大客戶做的,說是盛京來的商人,背後有大靠山,在花下樓更是出手闊綽,手上有一批頂尖的綢緞,被不少商戶盯著。
若不是想容的介紹,怕是方秋棠是不可能從這位老闆手中拿到貨的。
宋玄不想搞砸了好友來之不易的生路,便穿了尋常商人的衣衫,只把自己當作方秋棠的副手,與那京城來的老闆滿臉堆笑地周旋。
隨行的布料師父一一瞧過了箱子裡的綢緞,給宋玄了一個眼色,示意其中並無不妥。
宋玄心便略略放下來了一些,拱手道:「我們方老闆今日不能親自前來,托我向您謝罪。」
「咱們做生意,不講究這個,貨到了、就是信譽到了。人來不來,有什麼關係?」那老闆驗過了銀兩,也呵呵笑著。
宋玄點了點頭,一抬手便要讓夥計們將綢緞箱子抬走,卻見那老闆笑著連連擺手:「箱子怪沉的,不勞煩諸位。各位還請進去吃杯茶,一會兒我們自己給您抬上去。」
宋玄聞言卻給了兩個隨行抬箱子的一個手勢,命他們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不變:「不敢叨擾您,箱子開開關關的,也不方便。」
他雖沒怎麼做過生意,卻曉得這時候貨物是不能離身的。
「就說你們四方城的人都精明,」那老闆拍著宋玄的肩,笑了起來。「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交個朋友,怎麼,看不起我?」
「知道你們謹慎,銀子放在這,綢緞也在這,總不會長腿跑了。等一會裝車,我親自給你們開箱再驗一回,可好?」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嗎,宋玄便怎麼也不能拒絕了。
他雖心疑這老闆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也只得隨那老闆進了正廳,喝了幾口茶,隨著那老闆說了些有的沒的。
這時互聽後院傳來婦人的哭聲和叫罵聲,緊接著便有僕役上前來,匆匆對那老闆說了幾句什麼,那老闆臉上便立即浮現出尷尬的神色來,搓了搓手,對宋玄道:「實在失禮,我這裡有些急事。」
宋玄便起身想要告辭:「既然如此,我等便……」
「不,你坐你坐。」那老闆將宋玄按回椅子上。「不瞞您說,我還有些事想托方老闆來辦,你且等我片刻,我稍後便來。」
說著,也不管宋玄是不是答應,便火急火燎地往後院去了。
有了這話,宋玄就是再生疑,也不好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了。
他只得又喝了一盞茶。
隨行的布料師父似乎也查覺出怪異來了,湊上前來低聲道:「宋先生,這事……不大對勁啊。」
宋玄老神在在:「且看著吧,咱們的銀箱有人看著,出不了大事的。」
宋玄雖不明白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可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但凡坑蒙拐騙,大都是衝著銀錢去的,他們在交貨以前,他們將銀箱看得牢牢的,總不會損失什麼。
也正是宋玄這樣武斷的想法,讓他失算了。
宋玄從來獨身走江湖,一直奉行著「三不沾」的規矩。
黨爭權謀不沾,煉丹之術不沾,謀財害命不沾。
所以哪怕他慣常遊走在高官豪紳之間,也並未涉足過任何權勢鬥爭,一時間便想不到其中千迴百轉的關竅。
有時候一場騙局,未必是為了金銀珠寶,更有可能只是一個引線,為幕後人帶來他最期望的結果。
這是宋玄在這件事之後才明白的道理。
而此時的宋玄,卻只守著那兩箱銀錢,悠哉悠哉地喝著茶。
正在這時,忽得聽到門外響起兵刃相接的聲音,金屬的嗡鳴分外刺耳。
緊接著便衝進了一干捕快,各個凶神惡煞,上來就將宋玄和幾個布料師父團團圍住。
那為首的捕快將手中牌票一亮,大喝一聲:「此處有人買賣私鹽,意圖謀反。我等奉上頭的指令,特意前來緝拿,如今人贓並獲,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這一串台詞念的可謂是字正腔圓,情感飽滿,引得宋玄都忍不住高看那捕快兩眼。
只是捕捉到的的確還是關鍵詞:「買賣私鹽?意圖謀反?」
這兩個罪名加在一起,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
那捕快本說的底氣十足,見有人還敢質疑,剛想罵回去,卻忽的瞧見了開口人的模樣:「宋先生?」
這倒不是宋玄手眼通天,只是四方城官匪勾結本就是慣例,尤其是捕快這等不受重視的小吏,想要在四方城裡頭混得開,總得拜好山頭、認清地頭蛇。
宋玄倒也認識這捕快,姓趙,向來圓滑:「許久不見,趙捕快倒送我一份響噹噹的大禮。」
趙捕快只知道自己是來捉方秋棠的,卻沒有想到正撞上了宋玄:「這……宋先生怎麼在這裡?」
放在平日裡,他是萬萬不敢得罪宋玄的,可這次不一樣,上頭是下了死命令的。一時之間,他竟也猶豫起來了。
「我替秋棠來送貨的,只是不曉得這正正經經的布料生意,怎麼變成買賣私鹽了。」
趙捕快聽到他這樣問,反倒生出些底氣來了,他示意左右捕快靠近宋玄,半挾制著他往門外走去:「先生自己看罷。」
宋玄出去定睛一瞧,門口的幾個箱子被人掀開,除了自己帶來的兩箱裡裝得是銀兩,剩下幾個箱子裡頭竟都是白花花的鹽。
隨他來的眾人也傻了眼,他們明明先頭瞧過,這裡頭的都是上好的布料,怎麼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都變成了鹽?
「後頭倉庫里還發現了二十餘箱,可見這裡是個鹽販的窩點。」趙捕快說。「宋先生,不是我等不給你面子,實在是國法難容——」
宋玄盯著那些雪白的鹽,抿緊了嘴唇:「既然說是買賣私鹽,那鹽販呢?」
「他們已經逃了,」趙捕快底氣愈發足了起來,仿佛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四方城傳得神乎其神的宋先生,也不過是一介草民罷了,哪能與官府相抗衡呢?」至於目前的藏身之處,是該我們問你才對。」
「宋先生,到了大牢里再交代你的上家吧,若是交代的好了,或許上頭還能饒你一條小命——」趙捕快神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