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將來
2024-06-10 08:47:42
作者: 刑上香
次日早飯時,方秋棠面對的就是沉默不語的兩個人。
只有他一個人在飯桌上滔滔不絕地念叨著生意經,宋玄和姬雲羲夾菜吃飯、一聲不吭,連眼神都沒有相互觸碰過。
偶爾抬頭,也那目光仿佛是兩塊同極磁石,巧妙地避開了彼此,只盯著對方耳垂下方的空間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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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宋玄扒完了一整碗的米飯,方秋棠正在說說:「宋玄,你回頭替我謝謝想容姑娘,這回真的多虧她了。」
這話一出口,飯桌上方的空氣遲滯了片刻。
這下方秋棠終於感受到氣氛的怪異了,他來來回回地在掃視這兩個人:昨天晚上,這兩個人絕對發生了什麼。
宋玄擱了碗筷:「你自己去說。」
「我這不是沒時間嗎?」方秋棠臉上頗帶著一絲探究。「我這裡還有自己弄出的兩盒脂粉,想讓你幫我帶去,權做給她的謝禮了。」
說著,將兩個白瓷的脂粉盒子向他推了推。
姬雲羲低頭吃飯,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
宋玄抬了抬眼皮:「不去。」
這下方秋棠更確定了,這兩個人之間絕對鬧了什麼彆扭,這彆扭還十成十跟想容或是花下樓有關。
方秋棠倒真來了幾分興致。
要知道,宋玄這個人,說好聽些是平易近人,說不好聽的,就是個爛好人。他與宋玄相交這麼些年,鮮少見他對誰紅臉,對身邊的朋友更是有容乃大,能退一步便退一步。
宋玄跟姬雲羲慪氣,反倒讓方秋棠生出一絲好奇心來。
他見宋玄不肯理他,便將那兩盒脂粉收了起來,面上帶一絲笑:「你若是不願意去花下樓,我自己去便是,只是一會兒我得去盯著他們進貨,脫不開身。你若是有空,不如代我去了?」
宋玄正愁沒理由躲開家裡的姬雲羲,聞言便應了下來,自顧自地扒乾淨碗裡的飯菜出去了。
姬雲羲見宋玄走了,便放下了碗筷,目光落在了方秋棠的身上。
飯桌上方秋棠似笑非笑地瞧了他許久,似乎是有話想對他講,姬雲羲本不想理會,可想到宋玄的沉默,他又坐在那不動了。
他也想從方秋棠那套出些話來。
他在思索了一夜之後,不得不承認,在兩人分別多年以後,他對於宋玄的了解,甚至及不上宋玄的江湖朋友。
在知道宋玄就是童年時的那個人以後,他對宋玄的獨占和依賴就與日俱增。
然而他根本無法掌控宋玄。
宋玄什麼時候學會的算命本事,又怎樣開始以此謀生,喜歡過怎樣的人,經歷過怎樣的事,在姬雲羲這裡,通通是空白的。
哪怕讓祝陽去查,也只能查到一些不知真假的傳聞。
只是宋玄對待他的溫柔,總讓他有一種一切都沒有改變的錯覺。
可姬雲羲在昨夜清晰的意識到,宋玄早就在這些年的漂泊中,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強大的、卻又更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男人了。
方秋棠見姬雲羲冷淡的樣子,壓根想不到他心裡有這樣多複雜的念頭,只當他還在慪氣:「昨晚宋玄訓你了?」
這是他能想到讓兄弟倆吵架的唯一原因了:宋玄知道了姬雲羲與妓女尋歡,訓斥了幾句,反倒傷了少年人的面子。
姬雲羲不置可否:「我在花下樓看見他了。」
方秋棠還以為他是在抱怨宋玄雙重標準,便忍不住道:「你瞧見什麼了你?他是陪我去的。」
不得不說,儘管方秋棠對著宋玄百般嫌棄、千般糊弄的,在旁人面前卻還是維護的。
「宋玄雖然古板,卻也是為你好。」方秋棠對姬雲羲倒也還算有耐心,只是嘴上依舊不肯饒人。「你現在還沒有娶妻,他不願意你跑到那兒去胡搞,也是怕你年紀輕輕,弄垮了身子。到了日後成了有把兒的的太監,你才是哭都來不及了。」
「再者,你剛來怕是不了解,這四方城裡做美人局的也不在少數,宋玄也只是怕你吃了虧罷了。」
姬雲羲抬了抬眼皮:「難道不是他自己吃過虧?」
「他吃過什麼虧?」方秋棠一頭霧水「他精得跟猴兒祖宗有的一拼,誰能讓他吃虧?」
「想容。」姬雲羲還是將這個名字說了出來。
他的睫毛微顫,露出探究的眼神來:「花下樓不就是他送給想容的?」
方秋棠張了張嘴,終於意識到姬雲羲在說些什麼,笑得直顫,一雙狐狸眼都眯成了縫:「原來你說這個,你可別亂說——就宋玄那身子骨兒,那壓得住想容那尊大佛?」
他幾乎半個人都笑癱在椅子裡:「那市井傳言別人信也就罷了,你也敢信?你就瞧瞧宋玄那窩囊德行,他還送得起花下樓?真有那銀子,還不如送給我來的划算。」
姬雲羲忽得意識到,自己可能鬧了一個烏龍。
方秋棠笑了許久才緩過氣來,給姬雲羲解釋宋玄這一段無緣無故的「風流韻事」。
「想容不是青樓姑娘,只是一個大人物的逃奴。那人跟宋玄頗有幾分淵源,捨不得想容,卻又不肯出面,便讓宋玄幫著頂鍋,將花下樓贈予想容。」方秋棠說。「這件事想容姑娘和宋玄都心知肚明,這些年相互照拂著,頂多算是個兄弟之情——」
笑過了,方秋棠又提醒他:「你可別去招惹想容,她別的沒有,天生一身神力,三五個壯漢抵不過她一手。」
姬雲羲並沒有跟著笑,反倒目光愈發冷淡了些:「他倒是好心,這樣的鍋也頂著。」
倒是讓眾人都當想容是宋玄的紅顏知己了。
方秋棠瞧見姬雲羲的神色,慢慢收了笑容,倒正經了一些:「他這些年過的也不容易。」
「我不曉得你這個弟弟是他從哪裡揀回來的,但既然宋玄看重你,就是你的運氣。這世道,像他一樣能掏心掏肺對別人好的人,實在沒有幾個。」
「哪怕是看在他真心的份兒上,有些小口角,不管誰對誰錯,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罷。」
方秋棠說完這話,自己也忍不住嫌自己多事,搖了搖扇子走了。
只剩下姬雲羲獨自坐在桌邊。
他知道宋玄這些年來過的艱難。
也知道宋玄是真心實意地對別人好。
可他想要的,卻是獨占宋玄的好,無論是過的好或不好,他總是希望那其中有他的痕跡的。
然而,過去錯過了的,終究是錯過了。
他要謀劃的,是宋玄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