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彈劾

  徐則昱預料中的彈劾，比他想像的更加迅猛。

  

  在封筆的前一日，正是大朝的日子，徐則翰交了請罪的摺子，便跪在朝堂之上，低垂著頭，面色蒼白，而徐則昱也跟著跪在一旁，只是腰挺得比徐則翰要直一些。

  朝堂上此時已經吵翻了天，彈劾徐氏兄弟的摺子已經在皇帝的桌案前堆成了堆。

  「陛下，徐則翰身為翰林院學士，卻罔顧國家法令，出入賭坊，此等行徑著實令人髮指，還請陛下治罪。」

  御史台的一部分御史慷慨激昂的很，便是平日裡看著十分欣賞徐則昱的，都站出來譴責徐則翰的行為，還有少部分人也譴責徐則昱治家不嚴。

  一時間徐氏兄弟仿佛真的人人喊打了。

  皇帝看著這個情形，眼底的冷笑掩都掩不住了，他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徐則昱，語氣飄忽。

  「徐卿怎麼看？畢竟這也算是你的家事。」

  明明是官員出入聲色場所，卻被皇帝一口說成了徐則昱的家事，底下的人面色都忍不住變了變。

  但是徐則昱卻好似沒有聽出這層意思似得，依舊面色如常。

  「臣兄做錯了事，一切都由陛下發落，微臣治家不嚴，以至於兄長犯下大錯，也請陛下治罪。」

  為人臣者，要講究忠，但是為子為人弟者確實要講究孝悌，徐則昱若是選了忠，不說徐則翰那兒會有疙瘩，便是別人說起他來都會說他無情無義，但是若是選擇悌，皇帝這兒必然也過不了關，所以徐則昱乾脆什麼都不選，一同請罪，如此不僅在孝悌上過得去，皇帝那兒也過得去。

  皇帝見他如此，面上神色也柔和了許多，而那些追著喊著要給徐則昱治罪的人，見他如此，心中明白他是以退為進，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但是到底還是不願放過他，彈劾的聲音也越發大了。

  「陛下，徐閣老深明事理，既然徐閣老已然請罪，還請陛下以正朝綱。」

  御史們打蛇隨棍上，這是徐則昱早就考慮到的後果，所以也不驚訝，依舊垂著頭不言語。

  而徐則翰這會兒卻是已經嚇得骨頭都軟了，他這輩子都沒有得到過這麼多的關注度，這些人彈劾他時說的話，仿佛他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得，他心下早就有些慌了，之所以沒有當場崩潰，也是因為徐則昱在他面前頂著。

  滿朝的大臣多會看眼色，晉王那邊的人，這會兒一看就知道徐則翰有些頂不住了，正想要再加一把火，但是沒成想還沒來得及再開口，皇帝先火了。

  「徐卿和徐翰林的處置朕已經定下來了，眾卿家不必再多言了，徐卿治家不嚴罰俸半年，徐翰林官降一級，罰俸半年，年後在家反省一個月。」

  皇帝這真的是輕飄飄的就把錯處帶了過去，在場的人都震住了，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是徐則昱和徐則翰倒是反應的快得很，俱都叩頭跪謝：「陛下仁慈，臣等領罪。」

  等這邊都領完罪了，那邊的人才反應過來了，正要起來與皇帝理論，但是沒成想皇帝卻起身就走：「今兒就這樣吧，明兒封筆，諸卿今兒只怕還有的忙，退朝。」

  說完就走，底下的御史都懵了，有的人還想要追著上去再說，但是卻被皇帝跟前的太監笑眯眯的攔住了：「陛下說今兒累了，有什麼事兒諸位大人明兒再來。」

  明兒再來，明兒黃花菜都涼了。

  但是這些人也不敢真的上去把皇帝攔住，都回過頭去看陳元申，陳元申這會兒臉陰沉的很，但是到底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制止住了這些人的行為。

  徐則昱緩緩站起身，與他關係近些的人上來扶他，整整跪了一個時辰，可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徐則昱倒是穩得很，並沒有讓人扶，反而俯首將徐則翰扶了起來。

  徐則翰這會兒真的是腿都軟了，若不是徐則昱扶他，只怕起都起不來。

  「三弟，今兒……」他嘴唇抖得像是秋日裡的枯葉似得。

  徐則昱擺了擺手止住了徐則翰的話：「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徐則翰面色白的可怕，但是倒也識相，再不多言了。

  魯王這會兒也湊了上來，低聲道：「閣老沒事吧？」

  徐則昱伸出手拍了拍魯王的手背：「多勞殿下關心了，臣無事。」

  這次的事情，他是特意將魯王摘出來的，這種事情，牽連自己也就罷了，若是牽連上魯王就不太好看了。

  魯王在這個過程中，也曾好幾次派人來問他，但是徐則昱到底還是硬頂著沒有讓他摻合。

  魯王自己心裡也是忐忑的很，生怕這次的事情會讓徐則昱失了帝心，但是沒成想，百轉千回的，竟然得了皇帝的意。

  魯王對自己這個父皇也是有多了解的，如今仔細一想，也明白了徐則昱這次的謀劃，以退為進，果真是步步都踩在他那位父皇的心思上。

  徐則昱扶著徐則翰出了正殿，雖然看著有些灰頭土臉的，但是滿朝上下的人都明白，這一回是徐閣老勝了。

  陳元申的臉沉得像是鍋底一樣，連原本親近的幾個同僚都沒有理會，直直出了宮門，上了轎子就走。

  徐則昱倒是與同僚說了幾句，但是因著到底受了處罰，也不敢太過張揚，所以也很快離開了。

  等他上了轎子，嘴角才露出了一絲笑意。

  今兒他不僅完成了自己最初的設想，還有了意外之喜，看起來皇帝對於陳元申到底也是生了厭惡了。

  不過這也難怪，這幾日陳元申的動作可不少，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不高興了。

  徐則昱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陳元申將所有人都當成傻子，豈不知，這世上的聰明人可多得很呢。

  徐則昱直接回了家，沒有去內閣，他受了罰，自然要回家緩一緩，這個時候還待在內閣，那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不過幸好明日封筆，今日最多也是規整規整摺子，他不在倒也不會影響什麼。

  徐則昱掀了掀轎簾，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徐則翰的轎子，心中卻是忍不住感嘆，只盼望這一次徐則翰是真的學到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