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夫人

  老太太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十分客套的笑容：「夫人客氣了，夫人來的這麼早，老身未能遠迎，還請夫人恕罪。」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也是淡淡的，坐在遠處，連站都沒站起來。

  老太太是超品命婦這樣做無可厚非，陳懿寧他們卻不能也坐著，都站起來給侯夫人行禮。

  侯夫人倒是沒有察覺到老太太的冷淡，依舊言笑晏晏：「我性子直，不講這些虛禮。」

  老太太點了點頭，卻不再說話了，一時間屋裡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氛圍之中。

  侯夫人臉色微僵，也有些笑不出來了，眼底隱隱含著怒色。

  劉氏見了急忙道：「夫人請坐，青蕖，給夫人上茶。」

  

  老太太賭氣不願意理會，但是劉氏畢竟八面玲瓏，急忙招呼起了侯夫人。

  看見劉氏如此，侯夫人的臉色這才好了許多，她在老太太下首坐下，抿了一口青蕖端上來的茶，臉上這才又做出一副笑臉，溫聲道：「老夫人，怎麼不見婉姐兒和大太太？」

  老太太雖然不願意這門親事，但是卻也不想真的和武安侯府翻臉，所以臉色倒是比之前和緩了一些：「瓊娘生病了，婉姐兒在她跟前侍候呢，不能出來見客，還請侯夫人原宥。」

  侯夫人臉色一頓，看了老太太一眼，見她神色尋常，心中不由敲起了鼓，她是真不知道呢？還是故作不知？

  「原來如此，大太太竟然病了，那我可要去探望探望，前幾日我還與她說話，今日竟然病了。」侯夫人說著便站了起來。

  老太太不動如山，依舊坐在遠處，幾個媳婦雖然有感於侯夫人的直接，但是也俱都坐在原處，一聲不吭。

  侯夫人的這個獨角戲，一下子便唱的有些尷尬了。

  「夫人。」還是劉氏出了頭：「大嫂她這次病得重，只怕給您過了病氣，您的這份心意，我一定告訴她，只是她這身體，實在不適宜見客，還請您海涵。」

  侯夫人被徐家人一下子便弄得有些惱了，她自來去哪兒都有人捧著，來徐家卻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留了，老太太，告辭了。」侯夫人冷著臉點了點頭，竟然轉身就要離開。

  而徐家人看著這一幕，也沒有一個人挽留，只有劉氏，熱忱的將她送了出去，直把侯夫人氣得臉色發青。

  等送走了侯夫人，劉氏這才卸下了臉上的笑，回到了老太太屋裡。

  這會兒不同於之前的寂靜，老太太臉上竟也露出了笑，與徐媛和徐妘坐在一處說話，看見劉氏進來了，對著她招了招手：「辛苦你了。」這句話老太太卻是說的真心實意，劉氏今日伏低做小，自然不好受。

  劉氏笑著擺了擺手：「哪裡值當一句辛苦，不過應付了幾句罷了，只是我看那位侯夫人，卻也不是個善茬，我們如此慢待，不會……」

  老太太擺了擺手制止住了劉氏的疑問，笑了笑道：「你不必擔憂，我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事理的，武安侯雖然在先帝的時候權勢滔天，但是只可惜這會兒卻早已經大不如前了，當年他站錯了隊，如今聖上沒有追究，已經算得上天恩浩蕩了。」

  陳懿寧聽著這話，抿了抿嘴，老太太這話倒是說的很對，當年武安侯一時眼拙支持了當今聖上的弟弟，雖然最後也棄暗投明了，但是卻也掩不住他一開始的選擇，如今這位聖上登基十幾載，武安侯也越來越邊緣化了，畢竟當年正兒八經支持皇帝的人可還多得很呢。

  劉氏心中也是鬆了口氣，徐家再怎麼樣，也有一個閣臣在手，武安侯不過昨日黃花，必然不能和徐家硬來。

  「好了，你們都下去休息吧。」老太太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突然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得，道：「對了，我讓你準備的禮回過去了沒？」

  劉氏笑了笑道：「您就放心吧，我找了外院的徐成，讓他親自押著往武安侯府呢。」

  「好，就這麼做！」老太太點了點頭：「武安侯府這般打我們徐家的臉面，還真把徐家當成軟柿子了。」

  陳懿寧微微挑眉，武安侯府退了徐家的回禮，而這一回徐家又敲鑼打鼓的送了一份更大的回禮，只怕這一次武安侯的臉要丟大了，而他若要是個明白人，只怕又會回一個更大的禮，到頭來里子面子徐家也就都全乎了。

  事情結束之後，陳懿寧便帶著徐媛回青梧院了，走在路上的時候，徐媛忍不住問：「母親，我看武安侯府與我們家也算是門當戶對，為什麼祖母……」

  陳懿寧看著徐媛不解的樣子，知道她恐怕也是憋的久了，畢竟如今的徐媛還不過是個孩子，哪裡有日後那般縝密的心思。

  「武安侯府說起來的確是與我們家門當戶對。」陳懿寧柔柔的笑了笑，低聲道：「只是，媛姐兒，你可曾想過，你大姐姐又是什麼情形？」

  「大姐姐？」徐媛有些疑惑：「伯父雖然去世了，可是大姐姐還是徐家的姑娘啊。」

  「正是如此。」陳懿寧嘆了口氣：「你大姐姐是徐家的姑娘，若是武安侯府來說的親不是嫡長子，哪怕就是嫡次子，我想老太太也會同意的，但是關鍵就是嫡長子，他們侯府與我們不同，嫡長子是需要頂門立戶的，更不必說，如今的這位已經要立世子了，若是當真立了世子，你再想想，你大姐姐的身份可能鎮得住家宅？失怙長女，但凡有些講究的人家，就不會娶失怙長女為宗婦，可是武安侯府這般千求萬應的又是為何？難道這世上再找不出比你大姐姐更適合的人了嗎？若有所應必有所求，武安侯府這般大的人家，所求一定不菲，徐家又如何能承受得起？」

  陳懿寧細細的給她分析，徐媛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她或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從未意識到，這世上的事情會如此複雜，她如今，不過還是個小孩子。

  只是在陳懿寧看來，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會長大，讓她一直都生長在溫室中，還不如一開始便慢慢引導他，讓她知道這世間的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