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婦唱夫隨的既視感

  麓悠寧若有似無地朝秦昭儀方向看了一眼，而後畢恭畢敬地跪下：

  「求皇上、皇后，給民女一次機會！

  民女定能還原『莊周夢』！」

  她說的是「定能」，而不是「試一試」。

  這用詞，難免引來熱議：

  「她姐姐嫣然都出了糗，她竟有膽這般說，瘋了吧？」

  「總覺得是在譁眾取寵！博人眼球！」

  「姐妹倆一副德行，貪心不足！」

  「就是，便是她最後弄不出『莊周夢』，皇上念在忠勇侯和巾幗夫人的份上，也不會責怪她，心機真是深沉。」

  

  「巾幗夫人」，便是姜氏。

  可皇帝這回的反應，卻出乎絕大多數人的意料：

  「麓氏悠寧，你既敢許下這等承諾，倘若辦不到，又當如何？」

  忠勇侯和姜氏心頭一緊，不懂皇帝為何到了他們家悠寧這兒，突然想法就變了。

  分明先前，說了弄不出「莊周夢」的效果，也不懲戒的呀！

  麓悠寧倒是不卑不亢：「民女有信心完成『莊周夢』，事關我南唐在北狄韻兒公主心目中的形象，茲事體大。

  民女也絕不是托大，倘若失敗，任憑皇上處置。」

  「好！」

  皇帝展顏一笑，高深莫測：「這可是你說的，倘若失敗，旁人可不能替你求情！」

  忠勇侯和姜氏的面色又是一僵，當真想不明白皇帝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那皇上是答應給民女機會了？」

  見皇帝頷首，麓悠寧卻沒有立刻起身，而是有條不紊提出自己的要求：

  「在此之前，民女斗膽借用皇上御膳房的柴火、灶台、食用油、刀具和普蘭色的菜碟。」

  「你要這作甚？」皇帝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

  麓悠寧卻賣了個關子：「稍後，皇上自會知曉。」

  事已至此，皇帝也沒硬要她說明，而是對身邊的劉公公使了個眼色。

  劉公公尚未傳達聖意，同樣一身黑白短打勁裝的蘇洛白，背了個比麓悠寧身後更大的包袱，大步流星來到麓悠寧身側跪下，朝皇帝咧嘴一笑：

  「皇上，微臣與麓七小姐心有靈犀，正巧備了她方才需要的那些工具，就不必勞煩御膳房了。」

  皇上的視線在蘇洛白和麓悠寧身上流轉了一番，嫌棄地擺了擺手，算是默許。

  這二人，穿得都跟情侶一般，是生怕旁人不知曉他們兩情相悅？

  麓悠寧實在沒想到，蘇洛白能猜到她想要的。

  更沒預料到，他還故意穿了和她極其般配的勁裝，內心凌亂又複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與他一同開始布置現場。

  看到二人這般默契無間的配合，台下的忠勇侯和姜氏則一臉複雜。

  盯著蘇洛白的背影，仿佛要盯出一個窟窿來。

  蘇洛白卻渾然不覺，幫著麓悠寧忙前忙後。

  她從背包里拿出河豚放在砧板上，他就忙著遞刀。

  她下刀片肉，他就遞盤子擺盤。

  她用魚鰭製作假蝴蝶，他便給他熱鍋燒油。

  這婦唱夫隨的既視感，太后和皇上都覺得沒眼看。

  太子蘇陌言卻揣摩得津津有味，想著哪日遇見他的栩栩，說不定也可以試上一試。

  二皇子蘇屹川面上恬淡溫和，眼底的陰沉卻越發濃烈。

  麓悠寧片出的河豚脊背上最鮮嫩的活肉，冰白薄如蟬翼，花瓣一樣圈圈鋪在普蘭色的彩蝶上，如同畫了一朵尚未完全綻放冰藍色的牡丹。

  幾隻被油炸過的「魚鰭蝴蝶」，被放在盤子四周，活靈活現。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麓悠寧拿出了寒山山頂釀好的桃花釀，緩緩倒入碟中。

  「這是什麼？聞起來好香啊！」

  「不會又引來蜜蜂或者蛇蟲鼠蟻吧？我突然有點害怕。」

  「這是桃花釀嗎？從未聞過這麼好聞的桃花釀！本少爺的酒癮都快被勾起來了！」

  「噓！小聲點，皇上和皇后都看著呢！」

  「本少爺明白，只是這靠酒引蝶，靠不靠譜啊？而且這牡丹花，也有些不倫不類的。」

  麓悠寧對四周的質疑置若罔聞，笑著朝北狄使臣的方向拜了拜：

  「民女想請韻兒公主一同，見證『莊周夢』的甦醒時刻，不知公主可願上前？」

  拓跋韻兒著實沒覺得有太多新奇，正準備拒絕。

  但一想這應該是今夜最後一位嘗試還原「莊周夢」的女子，而且先前麓悠寧還那般胸有陳竺，她便不情不情願地來到麓悠寧身邊，蔫蔫的：

  「怎麼見證？」

  「公主且看！」

  說話間，麓悠寧吹燃了手中的火褶子，靠近餐盤上的桃花釀。

  點燃！

  四周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訝抽氣，北狄的武將孫騫擔心得都站了起來，卻被拓跋宏一把拉住。

  「天啦！牡丹花居然真的開了！」

  拓跋韻兒疲憊全無，滿眼驚喜。

  隨著她的驚呼聲，眾人的視線才重新聚焦到餐盤上，皆是掩蓋不住的震驚之色。

  原本平如紙片的「冰藍色牡丹花」，因浸泡它的桃花釀被點燃後，傾情怒放，國色天香。

  隨著燃燒，花香和酒香越發肆意，尚未喝上，已讓人如痴如醉。

  「看！蝴蝶！真的有蝴蝶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才發現，一大群五顏六色的蝴蝶，迎著夕陽，翩然而至，圍繞著「牡丹」或停或舞，如夢似幻。

  連皇上和皇后都激動得站了起來，顯然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最激動的則是離得最近，感受衝擊最大的拓跋韻兒，她竟紅了眼眶：

  「莊周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南唐古人，誠不欺我！

  這便是我在夢中見到的景象，簡直一模一樣！「

  麓悠寧似乎也被拓跋韻兒喜悅的心情感染，面上一暖，將筷子遞給她：

  「公主，不嘗嘗嗎？」

  「我可以嗎？」

  拓跋韻兒高興得，都自稱「我」了。

  見麓悠寧頷首，她迫不及待地接過筷子。

  臣子中的荀丞相第一個坐不住諫言：

  「啟稟皇上，河豚雖乃長江三鮮之首，肉質極其鮮美。

  但河豚含有河豚毒素，誤食有中毒風險，切不可輕易讓北狄公主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