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結局
2024-06-10 07:02:11
作者: 甜刀少女
時間眨眼間過得很快,宮裡竟然派了教習嬤嬤上門,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他要選秀了。
人活兩世,一些習慣實在是刻入骨髓,現在再來糾正,簡直就是折磨人。
方郵的姑姑方青是個四處為家的俠女,聽說這件事也是快馬趕來。他們雖然對選秀十分反感,但畢竟是當今聖上的命令,他們不敢不從。
時間就像白駒過隙,一眨眼是一個月都過去了。
後院裡的迎春花也開始抽條,冒出了一些花骨朵。
方郵的禮儀終於是能勉強滿足教養嬤嬤的要求了,但是她骨子裡還是那副放鬆懶散的模樣。
在新的一輪訓練結束後,方郵疲憊地坐在凳子上,絲毫沒有形象地扇著扇子。
畫翠在偏院裡接受趙嬤嬤的指導,也是叫苦不迭。但她從小就受過奴婢的禮儀訓練,適應起來非常簡單。
方郵一聲接一聲地嘆氣,這個月真的是非常難過了。
沒想到就連先踏出哪只腳,擺出哪只手,微笑的弧度,眼珠偏轉的角度,都要符合規矩,不能有一絲偏差。
她翹起二郎腿,腳尖在裙擺下晃來晃去。
學這些有什麼用呢。
皇帝愛的不就是陳漢儀那副天真自在,無拘無束的模樣嗎。
方郵撐著下巴,招手叫來申七。
「後天你就要送進宮裡了,你還有什麼要準備的,都要趕緊備好。」
申七半跪在地上,應道:「奴知道了。」
申七是父親給她挑選的暗衛,負責保護她的生命安全。
「父親會把你的的路都鋪好,但是你一定切記,可以交好,但是一定不要交心,千萬不要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方郵知道申七的武功深不可測,但是這孩子還是一副沒有長開的呆頭小子,她害怕的不是明面上的刁難,而是背地裡的陷害。
申七的結局那麼慘,不單單只是因為他對方郵的絕對忠誠,像是一隻忠心的狗跟了一個狠心的主人,在不必要的時候也能把他捨棄;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深宮裡複雜詭譎的漩渦了。
方郵不是個好人,但是她對認定了的自己人是極其護短的。既然要把申七送進宮,那她就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片忠誠。
她托人帶了封信,信里表明了自己入宮是身不由己,也希望李存恩不要再掛念自己,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跟她一起來的徐千諾還沒有消息,她在賭對方扮演李存恩,這封信就是一個信號。
信封里還附著一張銀錢,也足夠他進京趕考的開銷了。
也是苦了他了,時隔多年還需要自己高考。
方郵本來想過幾天就送過去的,但是想到書生固執的性格,信就在梳妝匣下多壓了幾天。
開了春,皇城舉行完祭祀活動,人們穿上了鮮艷的衣服,喜迎著新年的到來。
這一年方家沒有了以往的喜慶,尤其是方父,幾乎都沒有在家裡呆過,似乎忙的焦頭爛額。
沒過多久,城門大開,幾匹快馬從皇宮奔出,朝全國各地發送喜報。
還有半個月,住在江北這一批的秀女就要進京了。
這一天來得很快,當方郵早早地被拉起,畫翠輕柔地梳著她的青絲,方郵才有一種恍惚的真實感。
似乎......要上戰場了。
她今天穿著鵝黃色的襖子,梳著嬌嫩可人的髮髻,眼角微微泛紅,看著秀色可餐;這套就是陳漢儀承寵時穿的衣服。
自己畢竟不能百分百還原陳漢儀的風采,既然這樣.......
陳漢儀就不能留。
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指緊緊地攥在了一起。她向來不自詡聖人,所以告訴自己這是任務世界,殺個人而已......
*
方郵被畫翠扶著,一步一步走向轎子。
昨日遞給李存恩的信件,現在應該到了收成的時候。
「方姑娘!」
方郵身體一顫,愣著沒回頭,千萬是徐千諾,她不想再等了。
李存恩衣衫凌亂,似乎是剛收到信就急忙趕來,他手裡攥著皺巴巴的信封,面色急躁。
「你、你要進宮了嗎......」
你的速度太快了,我還沒反應過來。
他說這話時面色雖然蒼白,但眼神是雪亮的,這個走路習慣就是虞重水,他沒有賭錯。
即使已經互相確定了,他們還需要順著劇情走下去。
他看見面前的女子顫巍巍地轉過身,已然是淚流滿面。她沉默著搖頭,眼眶通紅。方郵轉身,再也不去看身後的男人,背在身後的手比了個ok的手勢,看似慌亂地鑽進馬車。
清晨街上人不多,方郵也沒擔心這事會被傳揚出去。
馬車晃晃悠悠地動了起來,風吹起了窗簾,李存恩看見車內人鵝黃色的肩膀,兩人的戰線是一致的,她在宮裡如履薄冰,自己也要在朝堂上仰首貼面。
江北離京城自然是不遠的,但是方郵等人停停走走,花了一個半月才到達皇城腳下。方郵掀開帘子,看著嬤嬤把碟書遞給守城的侍衛,後者胳膊一揮,整隊人就進了高聳入雲的城門。
主戰場到了。
路上戴著帽子的書生意氣風發,或昂首,或哀嘆戚戚,方郵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今年這裡就會多了一位前途無量的大丞相;而她,則會成為風光無量的貴妃娘娘。
——五年後。
方郵扶著步搖,身邊站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眼巴巴地瞅著地下跪著男人。
「都下去吧。」
太監宮女們彎著腰,悄無聲息地從閬苑殿退出去,殿裡只剩下他們三人。
徐千諾站起來,一把摟住小娃娃,在她臉上親了兩口,看著姿態慵懶的虞重水,委屈地說:「我們都三個月沒見面了,你也不說想我。」
虞重水白他一眼,丹蔻染紅的指甲輕點桌面:「別貧了,西南戰事怎麼樣,我們的任務今年能結束嗎?」
徐千諾依依不捨地放下兩人的孩子,雖然他很喜歡這個女兒,但假的終歸是假的,任務結束之後他一定要讓虞重水給他生個真的。
「元軍大敗,糧草盡斷,算起來不出兩個月就能打到京城來。」
到那個時候任務就徹底結束了。
虞重水笑著點頭,伸手鉤住他的肩膀,吐氣如蘭。
「真好。」
有人支撐陪伴的感覺,真的太美妙了。
*
多年之後,方郵倚靠在落雪的門檻上,回憶起自己與李存恩的初見。
傍晚,江北上空飄著細細密密的小雪。
方郵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虎丘,臉埋在裡面,明亮的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畫翠攙著她,看了看灰濛濛的天,嘆道:「這雪來的這麼突然,江北又要多上不少的災民。」
方郵抬頭望天,一片雪花掉在她的眼裡,凍得她一個哆嗦。
她沿著已經被掃乾淨的地面,慢慢走向大門。
侍衛都穿著厚厚的襖,看到她們倆,鞠了個躬:「小姐您是要出門嗎,這麼冷的天,當心凍壞身子。」
畫翠用另一隻手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侍衛大哥您真逗,我家小姐可不是紙做的。」
說話的侍衛紅著臉,吶吶地開了大門。
方郵彎了彎眼,語氣柔和:「這天兒確實挺冷的,明個我讓後廚給你們做點湯暖暖。」
侍衛頓時露出感激的笑容,目送著方郵兩人離開方府。
「小姐,您這是要去賑災棚嗎?那裡不安全。」畫翠看著主子的腳步絲毫不停頓,有些擔心。
路邊的商鋪大部分都關了門,只有米店包子店還在開著,但是因為寒冷的天氣,幾乎沒有客人。
方郵捻了捻自己的指尖,道:「整天發愁,當心變成丑姑娘。」
畫翠氣鼓鼓地哼了一聲,大度地不與方郵計較。
天災人禍是躲不過的,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都縮在小小的棚子內,蓬頭垢面,眼中滿是對生活的絕望和恐懼。
這個棚子是搭在城東的一座破廟前,破廟也被清理出來,安置災民。
棚子前搭著兩口大鍋,鍋里咕嘟嘟地煮著米粥,旁邊的桌子上是慢慢的饅頭,桌前排著長長的隊伍,都是等著發放糧食的災民。
方郵站在路邊看了一會,正準備轉身離開,誰知道一個災民突然大叫出聲:「是女菩薩來了!」
......然後呢。
街上人並不多,但是客棧老闆的大嗓門可是人盡皆知。
「我呸!你個窮酸書生也想賒帳?你有錢嗎?」
接著就是一陣乒鈴乓啷的聲音,似乎是什麼東西被丟出了客棧,摔在地上。
「就你還要參加春闈?這不笑話嗎?你連吃都吃不上了,還想著勞什子榮華富貴,給老娘滾!」
方郵勾起一個笑容,掐著時間開口道:「阿婆,您又在發脾氣了。」
客棧門口那個胖胖的身子突然靈活地轉身,看向方郵。
「我的姑奶奶,你怎的過來了?」那婆娘說著就朝方郵走去,絲毫不在意腳邊倒在地上的書生。
方郵打了個手勢,從畫翠身邊錯開,邊走邊道:「阿婆,你怎麼欺負人呢?這書生看面相不是壞的,您這嗓門可是真真把我虎到了。」
張金花尷尬一笑,但是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這書生在我客棧住了許久,今個本該付了房錢,誰知他說自己的錢袋被人偷了,要報官。哎呦喂,這不是砸老娘的招牌嘛。」
方郵將帕子放在手上,伸手似乎是要攙扶那個書生:「抱歉,男女授受不親,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書生鬧了個紅臉,想看到洪水猛獸一般猛地起身,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手足無措地站著。
方郵收起帕子,笑道:「外面冷,我們進客棧再說。」
書生偷偷覷了方郵一眼,開口:「這位姑娘,謝謝你的好意,但這是李某的事,還請姑娘不要沾惹此事。」
張金花瞪上了眼睛,她似乎又要開口大罵,但是被方郵一個眼神憋了回去。
畫翠小跑過來,對那書生說:「你這呆子說什麼,這家客棧可是我小姐的。」
李存恩怔怔地抬起頭,看向對面年輕美貌的姑娘,卻在和對方對上視線之後,整個臉都燒紅了。
方郵隱去眼裡的微光,語氣很是柔和:「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就進客棧商討一下此事吧。」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本,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遞給了李存恩。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李存恩愣愣地接過沾著香氣的書,心臟砰砰跳:「小生、小生姓李名存恩,家住河南洛陽」
方郵眼神溫和地看著他,紅唇微張,細細咀嚼著他的名字:「李存恩……」
李存恩感覺自己的心臟就像被緊緊地攥住,不上不下地極為難受。這個普通的名字在女子嘴裡吐出,更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讓他口乾舌燥,心跳不已。
「好名字,存恩存恩,看來公子您的品行一定很好。」
方郵見李存恩已經進來,於是挑了個靠里的位置,挨著火爐坐下了。
「公子請。」
李存恩有些恍惚,他揣著自己的書,卻覺得有千斤重。
張金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重重地嗤笑了一聲,一下子把李存恩驚醒,讓他無地自容。
方郵似乎沒有看出不妥,給李存恩沏了一杯茶,推了過去。
「公子此番進京,是為了春闈?」
李存恩抿了一口茶,壓下心裡的躁動,道:「是的,初春將至了,再不出發小生就遲了。」
方郵撐著下巴看著他,一言不發。
李存恩捏著杯子的手逐漸縮緊,青筋都若隱若現。
畫翠坐在一旁,看著自家姑娘調戲呆頭書生,樂得咯咯直笑。
方郵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沒見過比你還呆的人,你這樣怎麼參加春闈呀。」
李存恩啞著嗓子:「小生記事開始就飽讀詩書,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施展自己的抱負。」
他覺得面前籠上了一層陰影,慢慢抬頭,就見方郵那張明媚的笑臉近在眼前。
李存恩急急向後退去,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張金花坐在不遠處,哼了一聲:「沒出息。」
方郵收起了逗他的心思,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不用這麼害怕的。我們來談談那件事情的解決辦法吧。」
李存恩雙手都放在腿上,身體緊繃,很是拘謹。
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內心在狂跳,有些超脫自己的控制。活了十六年,他第一次碰到這種強烈的情感,讓他茫然,卻又似乎樂在其中,不能自拔。
「我……我現在就收拾行李,搬出去,不打擾姑娘生意。」
他說著就起了身,胳膊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抓住了。
「哎?我沒讓你走啊。」方郵拽著他的胳膊,強硬地把他塞回凳子上。
李存恩的腦袋「轟——」地燒開了,他眼神飄忽,完全不敢看方郵的臉。
「你要是這麼走了,怎麼專心準備春闈啊?」方郵坐回自己的位置,失笑道:「李公子若是信得過我方郵,就安心在客棧內住著,一切費用都從方府扣,公子只需靜心讀書,考取好名次。」
李存恩有些蒙了:「可是、可是我們非親非故……」
方郵道:「我們都是大魏的子民,理應為國家做出貢獻。今個公子您進京趕考,明個朝堂上就多個為民造福的好官,我做這事,是為了大魏考慮,你只需受著便可。」
她見李存恩還是皺著眉頭,便說:「如果公子還覺得心有不安,那麼就算我給你的人情可以嗎?將來我向你討回來。」
李存恩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他站起身,鄭重地鞠了一躬:「感謝方姑娘出手相助,如有來日姑娘遇難,小生定當拼盡全力。」
方郵捻了捻手指,看著面容稚嫩的未來尚書,心情頗好地笑著。
真是個呆頭書生。
她緩緩閉上眼,面前似乎還能出現對方通紅面龐,不知不覺睡著了。
便再也沒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