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怪物26

2024-06-10 06:57:38 作者: 甜刀少女

  白塔一聲接一聲地發出沉悶的鼓鍾,在天地靜默的此刻竟多了幾分心悸不安。

  有什麼在暗潮湧動,窺伺這怪異的景象。

  阿淼走遍了大街小巷,都沒能找到頭緒,她只好朝著唯一正常運作卻不詳的白塔走去。

  經過孔子街,阿淼檢查了一番王箐的狀態,確保她安然無恙。

  

  目光掃過攤開的畫卷,她驚悚地發現畫紙上的黑貓睜開了眼,和青松下的白貓廝打在一起。

  昔時讚嘆的妙筆生花,此刻在阿淼眼裡詭異極了,不敢多看,只能草草合上畫卷,心有餘悸地離開。

  這裡的一切都在訴說著不對勁,腦海里滿是想要逃避的警告。

  阿淼抬手摸了摸冰涼的玉釵,心中多了幾分堅定。

  *

  武陵山下的白塔,由廢棄石料堆砌而成,因不知何人所建,所以沒有名字,久而久之人們都只知道它叫白塔。

  而塔頂的鐘樓,則是德化縣長出資請人建造,為的是提醒警示鎮民大事將近。

  有一條小路,便是通往塔樓後側的樓梯。

  長滿青苔的路面泥濘不堪,路兩側叢生的雜草凌亂無序,沒有日光透過顯得幽暗不見底。

  握緊手中的劍,阿淼踏上石子路,卻猛然聽到身後咔嚓一聲巨響,如大廈將傾,巨木折斷。

  她愕然回頭,烏泱泱的人群中有什麼在蠕動,帶動了周圍的路人,很快如疾病傳播之勢,所有的人都活動了起來。

  白塔在這個時候,發出了它沉悶的第十聲巨響。

  當——

  這遠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阿淼看來,這些所謂的活人甚至比怪物還可怕。

  他們似笑似哭,臉上掛著扭曲的表情,僵硬地活動自己每一寸身體。四肢伏地爬行,或者乾脆用關節行走,他們每一個動作,都在昭示著崩塌的世界有多麼荒唐。

  如同地獄繪圖,萬鬼哭號,無聲的街道卻充斥著壓抑的、興奮的氣息,那是一種地下生物爬出來的危險,也像是地獄釋放的惡鬼覓食。

  有的人面部空白,像生生被割去了五官;有的眼睛和嘴巴倒了個,兩張長滿鋸齒的嘴無言地咧開,但視線方向詭異地都朝向阿淼這裡,那垂涎的粘膩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

  惶恐。

  阿淼後退著想逃離這片地方,身後的小路不知什麼時候長滿了藤蔓,堵住了退路。

  她咬牙拔腿向武岳路跑去,那裡有一條小巷人跡罕至,可供人躲藏。

  但當她轉過拐角時,呆住了。

  *

  面前是一大堆手持農具的布衣百姓,面色灰白,眼神兇惡地盯著她,地上殷紅一片的血跡,不知是從誰身上流出,因為近乎每個人都腹部撕裂,大半截腸子搭在外面。

  她下意識地倒退,這個動作激活了停滯的怪物們,它們揮舞著農具一擁而上,臉上儘是興奮殘忍的笑容。

  不知哪裡飛來一柄草叉,眼看即將砸到阿淼身上,她的傷臂卻不受控制地接過劍,揮劍而出,將木柄砍成兩半。

  來不及驚異,阿淼一邊用劍把怪物首腦分家,一邊搜尋可以躲藏的地方。可狹窄的街道湧來的是成千上百奇形怪狀的百姓,對她的追逐可以說是瘋狂至極。

  阿淼且戰且退,右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不受控制地揮劍傷害接近她的所有生物。她心生懼意,看著傍晚時分一同遊街的路人,此刻橫死在她劍下,阿淼用盡了全身力氣控制自己的手臂。

  因為右手的瘋狂屠戮,阿淼身側已經空出了足夠她通過的位置,她欠著腰飛快衝出包圍圈,一面躲開其餘怪物的攻擊。

  只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那就是白塔。

  阿淼注意到了所有的怪物都不敢接近鐘聲響起的白塔,似乎是在驅趕他們。只是藤蔓叢生的小徑又裹上了密密麻麻的荊棘,就在阿淼躲避怪物的短時間內,嚴嚴實實地封鎖住了白塔的通道。

  阿淼心急如焚,眼看著怪物已經追上來了,自己的體力明顯透支,現在唯一的退路也被堵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阿淼憤怒地踹了一腳荊棘:「還讓不讓人進了......」

  還未等她說完,交錯的藤蔓鬆動,只是用劍輕輕一條,結實的防線驟然崩塌,來不及驚詫,阿淼閃身衝進密林里,將怪物們遠遠地甩在後面。

  跑了很久,也依稀可聽見怪物們的嘶吼和咆哮。

  阿淼順著盤旋而上的樓梯走進塔里,這裡也被粉刷成白色,沒有一絲裝飾,乾乾淨淨卻又荒涼破敗。

  她站在欄杆處向外眺望,小路上零零散散分布著幾個怪物,已經沒了剛開始的攻擊性,絕大部分都在退出白塔周圍。

  她鬆了一口氣,才察覺右手疼得厲害,扒開衣服一看,半側身體傷口全部崩裂,血流如注,將灰色衣物都浸染成深褐色。

  「嘶——」阿淼輕觸右臂,疼得面色慘白。

  她踉蹌著坐在地上,狼狽地擦了擦臉上的汗,呢喃:「怎麼辦?外面肯定有好多怪物,待會怎麼出去。」

  說罷,便撕開右臂的袖口,緊緊地纏繞在胸前腹側,雖然不美觀,但已經是現在能做的最大程度了。

  這種感覺真不好過,阿淼咬破了下唇才沒有叫喊出聲。恍惚之間,她似乎看到有一雙黑漆漆的眼憐惜又柔情地注視著自己,那蘊含的情感濃烈到她忍不住低吟。

  稚兒......

  片刻間她便清醒過來,迷茫地環視四周,只有空蕩蕩的高塔,外面鬱鬱蔥蔥的樹林,寂靜得只聽得見她的呼吸和心跳。

  *

  就在這時,白塔輕微地顫動了起來,頂上的鐘樓發出震耳欲聾地巨響,久久地迴蕩在空氣里。

  當——

  離得太近,阿淼覺得自己像被鐘聲擊暈似的,眼前一片迷濛,如同被裹住了眼,甩了甩頭,還是看不清。

  這鐘聲和之前所有的都不一樣,帶著濃重的肅殺之氣,鋪天蓋地而來。可這肅殺不是衝著阿淼來的,她不久便聽到遠處傳來的地獄一般的哀嚎尖叫,又聞到了血腥焦炭的味道。

  她撐著身體從窗戶向外看,那原本擁擠的條條道路,如今橫屍滿地,尚有餘溫的軀殼在地面爬行,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她聽到自己響如擂鼓的心跳,不自在地舔了下嘴唇,沉默片刻,試探道:「白塔?」

  得不到回應,這讓阿淼放了心,又暗道自己疑神疑鬼。

  阿淼再次回望這座塔,它依舊莊嚴肅穆地屹立在山腳,目送著她走出密林。

  「再見。」她作揖,告別。

  阿淼回到孔子街,驚喜地看到完好無損的王箐昏倒在地上,渾身上下沒有異化的跡象,看來是一直留在這裡了。

  她身邊攤開的青松圖,裡面的黑白貓都不見了,反倒是一旁的仙鶴圖,鶴上趴著一隻雙目半闔的陰陽貓,半黑半白,赤金色的瞳孔慵懶地望著畫外人。

  阿淼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下一秒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攥住了。

  「你怎麼才回來,我等你好久了。」

  王箐擔憂地上下打量面色奇怪的女子,見到她毫無異樣才鬆開手,問:「你去哪了?」

  阿淼快速回頭,孔子街恢復了一貫的熱鬧,身後是一對有情人嬉笑打鬧,爭論著婚事操辦;旁邊是兩兄弟,哥哥在教弟弟給意中人送花,而不是送硯台。

  她不著痕跡地動了動右手,疼痛提醒著自己一切都不是夢境,周圍曾經發生的故事,就像被刻畫下來,一遍又一遍地放映。

  而她,是一個外來者。

  目光觸及畫卷上的陰陽貓,阿淼微頓,回答:「剛才看到一個小物件,就忍不住過去看了看。」

  王箐不疑有他,好奇:「是什麼?」

  阿淼取下仙鶴圖,留下一塊碎銀,拉起王箐朝著隆順街走去。

  「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當作給玉簪的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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