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切都是命
2024-06-10 06:43:06
作者: 若日
不過,吳有亮也就感嘆感嘆,他們的到來,受益的可是吳家屯。
自從有了兩人,村里人再有個頭疼腦熱,也不怕了,直接去找許濡清祖孫倆,他們都給看,也不拘著給錢,給糧食給菜都行,祖孫倆也不挑。
當然,因著這事,下放過來的許正言,除非有上面來人檢查的時候,吳有亮這邊給安排糊弄的批鬥一下,其他時候,沒人會去找他麻煩。
不過,畢竟是下放過來的,即使暗中如何關照,明面上的事情,該做的還是要做,比如住牛棚,這是不可少的,以防萬一被人揭發,一看該住牛棚的卻住進了好房子,那麻煩可就大了。
好在,吳家屯的牛棚是經過修繕的,除了旁邊就是住的牲口,味道大了一些,遮風擋雨倒也不成問題。
所以,到吳家屯,許正言倒也算是修生養息了,畢竟要是還留在京市,那些個對頭,指不定要這麼搞死他呢,也算是禍福相依。
吳家屯後山山腳下牛棚處,叮鈴鈴,車鈴聲聲。
「爺爺,我回來。」
許正言正在扒拉牛糞,三天要給村里送一次,今天第三天,明天一早要送過去,漚肥用的。正揮著耙呢,就聽見身後孫子的聲音。
許正言趕緊放下釘耙,風霜滿布的老臉,原先的擔憂瞬間不見了,「回來了?沒出什麼事吧?」
自家孫子昨晚臨時被叫走的,大晚上的,許正言哪能不擔心,回來就好,順利回來就好,這些年經過這些事,許正言看開了許多事,什麼都是假的,好好活著才是真的!
許濡清將自行車停放好,將掛在車龍頭上的深藍色布袋取了下來,走想許正言。
「爺爺,有好東西。」
見孫子臉上揚著笑容,許正言也不禁跟著樂呵呵,「喲,好東西啊,那我倒是要看看。」
兩人進了屋,說是屋,其實就是個棚子,門都沒有,當初還是許濡清找人弄上了門帘,不然冬天一到,那冷風盡數灌進來,可真是冷的要人命。
許濡清將布袋中東西給一一拿出來,看到上面擺放的東西,許正言剛剛半帶著打趣的笑容,也瞬間驚住了,還真是好東西。
除了兩枚雞蛋,一把青菜,兩個西紅柿之外,還有小半袋子的紅糖以及一小罐的麥乳精!
不說別的,就但是這麥乳精,就真真是好東西中的好東西了,更何況還有別的?
看到這些好東西,許正言倒是忍不住,擔憂起來。
「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就是好像有個中暑的嗎?」
過去給治治,錢一般是拿不到,頂多拿點蔬菜糧食作為治療費用,這幾年,基本如此。這次怎麼連麥乳精和紅糖都給配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許正言心中忐忑。
下放一回,許正言是便的愈發謹慎,許濡清見自家爺爺如此,就這吊他誤會了,當即便笑著解釋,「爺爺,你放心,來路絕對正規,這事啊,是這樣的。」
許濡清昨晚是去給劉家溝一個中暑的村民看病,桌上那些雞蛋青菜啥的都是他家給的,至於紅糖和麥乳精那就另有來頭了。
給對方看完,許濡清本來準備走了,那時候,也才十點多,從劉家溝回吳家屯,小心一點,也不是不行,只是沒想到,就在許濡清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有戶人家小孩突發驚厥。
小兒驚厥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一個弄不好,命都能沒了,許濡清當即便去救治,以防中途出問題,他當晚便留宿在劉家溝。
好在,孩子 無事,順利度過危機。
那家人,在劉家溝也是屬於殷實人家,家中有人在部隊當兵,還是個營長,逢年過節都能郵寄點好東西回家孝敬父母,這不,他們也是知道昨晚的驚險,一個不好,孩子命都能沒。
這不,雖然心疼,但還是咬牙送了重禮,紅糖和一點麥乳精,雖說,都不是整袋整罐,但省著吃絕對也夠吃個十天半個月的,這酬金,真不算少。
但也,沒有過。
一條人命,比之,還是貴重不少。
許濡清收下,那也正正噹噹,沒有絲毫占便宜的嫌疑。
「那孩子沒事了吧?」
小兒驚厥最容易出事,救治不及時或者不當,即使不丟命,那也容易直接大腦損傷,變成傻子。
許濡清點頭,「昨天幸好帶了銀針。」
在沒有任何醫療設備之下,針灸之法,就顯得尤為重要。
聽到這,許正言點點頭,而後又從中抽了幾個問題,詢問孫子,算是一次臨時測驗,許濡清自是一一娓娓道來,許正言越聽,面上笑容越多。
「好啊,你比你爸......」
話,就此戛然而止,小小的棚屋中,寂靜的只是剩下周邊的蟬鳴。
許明達,許濡清的爸爸,許正言的兒子,一個不能被他們祖孫倆談及的名字,三年多前,自縊在了京市第一人民醫院,中醫院主任辦公室內。
「爺爺,我去做飯。」
許濡清站起身,將雞蛋和菜拿走,去了隔壁一個小屋子,這是他們當初來了之後,新搭建出來的地方,當做廚房。
沒過多久,刺啦一聲,菜下油鍋的聲音,食物的香氣伴著木柴燃燒的煙火味,四散在空氣中。
許正言坐在屋裡,緊緊盯著紅糖喝麥乳精,不過,他的目光焦距卻一點也不在此,通過他們仿佛在看什麼過去。
過了好一會,直到許濡清喊吃飯的時候,許正言這才回過神,眼中已是淚水漣漣。
他的兒子,就這麼沒了,老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誰能明白。
命,一切都是命啊。
這個午飯,飯菜挺豐盛,西紅柿炒雞蛋,青菜湯,還有雜糧飯,這在吳家屯算是吃的好了,要知道,在這裡,雞蛋可是葷腥,是硬通貨,誰家能吃上雞蛋,那就算是好日了。
不過,許濡清爺孫倆,吃的頗有些食不知味,整個棚屋,氣氛無比低迷。
飯桌上,雖然誰也沒在提那個名字,但是,那個名字卻深深印刻在兩人心中,如同一把刀,深深刺著,偶爾撥弄,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