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湮滅

  「叮咚」門鈴聲落，齊慎打開房門就看見了去而復返的兩人。

  

  姜童的神色有些為難，最近總是麻煩齊慎，她著實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齊慎，今天晚上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云云，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姜童很緊張，她怕齊慎覺得麻煩，又怕齊慎會詢問她原因，而自己不知道怎麼解釋，畢竟21世紀大家經過科學的教育，幾乎都是無神論者。而且她的身份現在也不能暴露...

  齊慎恍惚了一瞬，自己的名字被姜童嬌嬌媚媚的嗓音念出，顯得格外動聽，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沒有客氣的稱呼齊醫生。

  心情完全被喜悅瀰漫，絲毫沒有想到其他方面，滿口應下。

  姜雲輕輕的在姜童臉上「波」了一下：「媽媽，加油哦！」

  甜甜的打了一個氣。

  「好好跟著齊叔叔，可不許淘氣。」捏了捏姜雲的小巧的鼻子。

  「早去早回。」

  齊慎現在也意識天色已晚，但是他向來不是窺探她人隱私的人，只是細心的叮囑了一句。

  「好的」

  姜童笑著應下　，轉身的背影落在齊慎的眼中，與腦海中一個模糊的身影重合，眸色加深，試圖仔細回憶卻又是白光一片。

  「齊叔叔，我們進去吧。」

  奶奶的童音將齊慎的思緒扯了出來，搖了搖頭，心中微嘆，五年前的那件事他還是記不起來。

  秋日的夜晚多了幾分寒涼，姜童一路馳車漸漸遠離這座城市的中心地帶朝著邊郊駛去。

  分針滴滴答答的轉動，不知何處敲響了午夜的鐘聲，城外的荒郊處五行八卦陣法最後一筆也繪製完成，瞬間便綻放出金色的光暈。

  姜童朱唇輕啟，念動咒語，盤腿坐在這陣法之間，光暈愈發明亮了起來，如此深夜，又處在荒無人煙的地帶，不會有半個人發覺這裡的不尋常。

  而此時的老三半點也沒察覺到自己即將灰飛煙滅，昨日嘗到了甜頭，這生魂終究是比鬼魂要滋補，要不是如今他的靈力太過低微一次頂多吞噬一個，也不至於恢復的如此緩慢。

  今夜更是蠢蠢欲動，遊蕩在醫院的長廊中，感受著最微弱的生魂氣息。突然間他的左胸處發出微弱的光亮，整個魂魄都不受控制起來。

  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扯著走出醫院，剎那之間就落入陣法之上。

  「招魂之術，渡魂之陣，你倒是對自己也下得去手。」

  老三的表情很是猙獰，整個身體也在不斷的扭曲，如此陣法就算全盛時期的他也是難以一抗，更何況是如今的自己。

  眼神中還是流露出不甘心，意圖撬動姜童的決定。

  「值得嗎，女娃娃。」

  不惜耗損自身的靈力，如此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術，陰陽師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

  「對於你，就值得。」

  姜童的小臉逐漸變得蒼白，額頭也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她今日所為既要湮滅這惡靈，也要度化那些被活活吞噬的魂魄。

  「度化這麼多魂魄你扛不住的。」

  老三大笑起來，不斷的打擊，意圖擾亂姜童的心志。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微闔的眼睛陡然睜開，盈盈的雙瞳直直的看向老三，一個個生魂們，鬼魂們從他的身體飄出來，眼懷感激的看向姜童。

  「能不能扛住你不如睜大眼睛瞧瞧。」

  小手加快了變幻的速度，老三發出嘶啞的低吼，看著自己的魂魄一點點分解彌散，湮滅在這天地之間。

  姜童慢慢的收回陣法，整個人也快虛脫，眼前的一切幾乎看不真切。

  「你為何還不走。」

  強撐著看清楚眼前的魂魄，還殘留著一絲人氣，花白的頭髮，佝僂著身體，面容竟還有幾分紅潤，要不是虛無的飄在空中，恍惚之間怕以為還是凡間之人。

  「這位姑娘，老婆子一朝身死，還有許多後事沒有交代清楚，不知能否入一下家中晚輩的夢境。」

  老奶奶看姜童如此神通廣大，起了求助之心，若能是幸事，若不能她便自行去那地府。

  姜童細細看來，這鬼魂穿著病號服，又是生魂，瞬間便明了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勾起一個清淺的笑容。

  「可以是可以，不過勞煩老太太也給齊慎開脫幾句。」

  之前的魂魄一直困於老三的身體，老奶奶還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聽了姜童的解釋方才恍然大悟。

  既感念與家中後輩的悲痛之情，也內疚他們的不明事理。

  「姑娘放心，我定會解釋清楚。」

  老太太很是誠懇，姜童也沒有多說，憑著最後一點精力滿足了她的心愿。

  「記住，今日太陽出來之前便要離開，不然你的靈魂將無法再次轉世。」

  叮囑完最後一句，姜童強撐著爬上了車，這才昏睡過去。

  銀白的曙光漸漸顯出緋紅，朝霞印在千家萬戶的窗棱之上。

  裝橫奢華的別墅房年過半百的男子帶著眼鏡看中手上的報紙，半點不曾翻動，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呼吸綿長而又粗重，似是在拼命抑制著自己的怒火。

  「老邵，你這是怎麼了，大清早的生什麼氣。」

  一旁裝扮甚是雍容華貴的婦人細心的發覺了他的狀態。

  「哼」

  邵剛一聲冷哼，將報紙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取下眼鏡盯著走來的男子。

  「問問你生的好兒子去。」

  「爸，我又怎麼了，我最近可是幹了一件大事呢。」

  邵維甚是不解，他還等著事情成功後好好的邀下功呢。

  「大事，你說的大事就是醫院那件事。」

  表情十分凝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您已經知道了啊。」邵維倒是半點沒有察覺，還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

  「我不知道，別人電話都打到家裡來了。」

  「可是事成了」邵維愈發欣喜起來，沒想到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昨天才上了新聞，今天就成功了。

  邵剛看著他這副無知無覺的模樣，更是氣的要背過氣去。

  「還成功，別人打電話過來是告訴你他們不幹了。」

  還不等邵維詢問，謾罵聲更是接踵而來。

  「我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要去耍這些小計倆也就算了，你還堂而皇之的留著家裡的電話。你是以為現在的警察都是吃白飯的嗎，生怕他們順著電話線找過來。」

  邵維瞬間慌了，不知所措起來，眼神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母親。

  「看什麼看，這麼大了，一犯錯就找你母親，你怎麼不用你那個豬腦子好好想想，你陷害齊慎當不了醫生有什麼好處，早點回齊家繼承家產和我邵家打擂台嗎。」

  邵維有點不服氣，小聲嘟囔：「一個醫生繼承的了什麼家產。」

  「你說什麼，這么小聲生怕我不是聾子嗎，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是個沒用的東西，人家當初學的是雙學位，白大褂一脫就能回家主持大局。你呢，學了這麼多年，學了這些個上不了台面的蠢笨手段。」

  越罵心裡越氣，呼吸不暢起來，邵夫人連忙站起來給他順氣。

  「好了，老邵，小維可是你親兒子，話別說那麼難聽。」

  「親兒子，他要不是我親兒子，早就被我逐出家門了，你說說，不說比齊慎，你就不能和你弟弟好好學學。」

  說到邵漾，邵維更不服氣起來。

  「當然邵漾才是你的聰明兒子，好兒子，他還不是一畢業就去當律師了，哪管過我們邵家半分。」

  越說心裡也是激憤起來，猛的從桌上站起來。

  「有本事你把你的好兒子喊回來處理啊，一天天就知道教訓我。」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維，你吃了早餐再走啊。」

  邵夫人神色焦急的追出去好幾步，這一大早上的都是些什麼事啊。

  「讓他走，有多遠滾多遠，一個個的都是逆子。」

  邵剛被氣的很了，呼吸不暢起來，犯起了高血壓，人也險些昏厥過去。邵夫人驚慌不已，連忙喊下人叫家庭醫生過來。

  一頓早飯是吃的兵荒馬亂，邵家這邊終是不歡而散。

  而此時的姜童也微微恢復了一些精力。

  熟睡的人兒被陽光晃了眼，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睫毛微微晃動，眉心也鎖到了一起。

  姜童嚶嚀一聲，強行睜開眼睛，下意識的用手遮擋了一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電話鈴聲響起：「餵」之前悅耳動聽的嬌媚嗓音變得有些沙啞。

  開著免提的手機放在茶几上，一大一小心中俱是一緊。

  「媽咪，你聲音怎麼啦！」

  隔著電話屏幕都能想像到姜雲擔憂的神色。

  不等姜童說話，又是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在哪。」

  語氣中也飽含著擔心。

  姜童甩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感覺還有幾分力氣，稍稍揉了揉太陽穴，緩解了一下不舒適，清咳了幾聲，清了清嗓音。

  才笑著說道：「馬上回來，先掛了。」

  一大一下卻還是沒有放下心來，坐在沙發上魂不守舍的。

  好一會兒，終於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兩人連忙去開門。

  「先生您好，你的外賣。」

  笑容又凝固在了臉上，外賣員走的時候還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內心腹議，我就長得這麼嚇人嗎。

  「云云，要先吃早飯嗎。」

  姜雲搖了搖小小的腦袋，瓮聲瓮氣的說道：「不了，等媽媽回來。」

  齊慎幾欲開口，他想問姜童到底是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你這麼擔心。

  他想問姜童到底是去做什麼，為什麼接電話的聲音這麼沙啞虛弱。

  他有很多疑問，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必須要大晚上去解決。

  齊慎細細思索只記得姜童曾經講過她的工作是一個美妝博主，難道這份工作還需要大晚上的給別人去化妝嗎。

  帶著萬千疑惑，見到姜童的那一刻卻全部都已經煙消雲散，眼前的小女人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有多不好，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一般。

  果然剛進房間，姜童便身子一軟，險些倒下去。

  腰間有一　個強健溫暖的手臂支撐住了她的整個身體。

  姜童的暈倒的那一剎那，齊慎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結住不動了一般，心也像被老虎鉗子鉗住了在紋擰。

  「都這個樣子，當初打電話的時候也不說，現在想想，她還開車回來。」

  齊慎眉頭緊鎖，心中全是後怕。

  「媽咪」姜雲的嗓音中也帶了哭腔。

  看著齊慎一個公主抱，拿起鑰匙便打開了房門。

  「云云，我們去醫院。」

  姜雲卻站著沒動，他知道媽咪只是動用了秘術耗損了精力，去醫院根本沒用，但他不知道怎麼和齊叔叔解釋，哎要是外公他們在就好了，自己還是能力不夠。

  齊慎先走幾步，見姜雲還傻站在門口，不免催促起來。

  「云云，快一點。」

  長吁出一口氣，姜雲還是直接說道：「齊叔叔，不用去醫院，媽媽這是老毛病了，一會兒就好。」

  小小的臉上全是正經的神色，像個小大人一般。

  齊慎一愣，隨後冷靜了下來。眸色深深的看向姜雲。

  姜雲的內心無比慌張，不知道齊叔叔要是問起來該怎麼說。

  陳家家訓不為盛名，不為錢財，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從來不會仗著是陰陽師發家之祖就自持甚高，族人雖不多但是個個術法高深。若是有人千方百計打聽慕名而來，陳家也自會鼎立相助，有報酬就受著，沒報酬也無謂，自當日行一善。

  但是，媽媽這次能帶他出來和家裡鬧了點不愉快，不能仗著陰陽師的身份的特殊性去賺錢，甚至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要不然和太外公的賭約就算失敗了，因此媽媽就算捉鬼也只是暗中進行，單純的為這人間剷除禍害。

  「哎。」齊慎輕嘆一口氣，相處這麼久，他好像還是一點也不了解這母子。

  沒有多問，直接回屋將姜童放在了自己的臥床上。

  看著站在一旁的小男孩，摸了摸他的腦袋。

  「好了，不是你自己說沒什麼大事，小臉還皺成這樣，先去吃點東西吧。」

  姜雲點點頭，他覺得自己更加喜歡齊叔叔了，明明察覺到了不對勁，卻也不會多問，給足了我們安全感。

  姜童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鼻尖縈繞的氣息很好聞，卻一點也不熟悉。看著身上深灰色的被子，一陣恍惚，自己這是在哪。

  「媽媽，你終於醒了，好點了嗎，真的嚇到我了。」

  姜雲看到姜童醒了，又是開心又是擔憂。

  姜童還沒有說話，就見齊慎端了杯溫水走了進來，十分熟稔的餵到了她的嘴邊。

  「躺這麼久了，潤潤嗓子。」

  一杯見底，姜童才像是真正的緩了過來，抬頭道謝，才意識到自己還躺在別人的懷中。

  姜童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方才與齊慎實在是貼的太近了，她的心臟好像又誇張的跳動起來，微微掙脫，掀開被子。

  嬌嬌的撒了一個嬌：「好餓呀。」

  漂亮的桃花眼盯著齊慎，直把人心都要看化了，齊慎像是被擊中了一樣，手裡的空杯子也險些拿不住了。

  「你等會，我馬上做飯。」

  走到廚房才懊惱起來，自己明明是打算去興師問罪的。

  而房裡的姜童和姜雲悄悄的擊了一掌：「寶貝，有沒有露餡。」

  「沒有，齊叔叔都沒有問。」

  姜雲老老實實的回答，他覺得他們能不露餡主要是因為齊叔叔沒有多問，要不然哪逃的過他的法眼。

  想來也是，齊慎就不是那種喜歡多問的性子，姜童暗自高興，殊不知早就惹了別人懷疑。

  食物的香味，很快就飄散過來，姜童的肚子也愈發餓了起來，連忙下床回家洗漱了一番就乖乖坐在餐桌上等待。

  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齊慎端了上來。

  「啊~怎麼是粥啊！」

  還這麼清淡，精緻小巧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表達著她的不滿。實在是她是一個重口味重度愛好者。

  「你身體不舒服，又沒吃早飯，只能喝粥。」

  齊慎一本正經的說道，容不得半分拒絕。

  姜雲卻在一旁幸災樂禍：「齊叔叔說的對，媽媽你快喝粥。」

  又一臉期待問道：「齊叔叔的我們的呢。」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瑩白的小碗裡盛著滿滿一碗白粥直直的落到了他的跟前。

  「喔嗚~我們也喝粥嗎。」那沉痛的表情和姜童如出一轍。

  齊慎輕笑一聲：「陪媽媽一起，要不然她可忍不住。」

  「好吧。」姜雲沒法，他畢竟只是個四歲的小孩子，根本沒能力反駁。

  吃到一半，齊慎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躍動著幾個大字：「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