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君」字的完整氣象

  思過亭只剩三人。

  蘇東甲、蘇霖、陳煜。

  蘇霖看向陳煜：「明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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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煜轉身飄遠：「你拉的屎，要老子幫你擦屁股？」

  蘇霖吃癟不已，轉身看向一臉期待的蘇東甲，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下，改成了：「跟我回家！」

  「回家？」

  「關門說咱爺倆的話。」

  八品大儒，早可以御空飛行。

  蘇東甲身在雲層，剛感受到風吹襠下涼颼颼，就眼前一花，落在一處別院內。

  作為副院長，蘇霖自然有自己的居所，名為攬翠別院。

  大致相當於教職工單位分配的員工別墅。

  蘇東甲從小就生活在這裡。

  蘇霖進門的時候抬手對著院內青竹一甩手，整個攬翠別院頓時籠罩在一片朦朧煙雨之中。

  大門上，彩繪的披甲執杖門神眨了眨眼，升起淡淡金光。

  蘇霖拱手：「有勞！」

  兩尊門神點頭，金光更勝。

  蘇東甲心下驚奇，面上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一素雅白袍女子捧盅而來：「雨亭？」

  蘇霖擺手：「用不著了。」

  女子詫異：「那你……」

  她瞥了一眼蘇東甲，不由蹙眉：「甲兒？」

  那眼神，滿是嫌棄。

  「甲……兒？」

  蘇東甲皺眉，這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的是……自己的娘？

  這保養也太好了吧！

  不過來自原主的記憶卻告訴了他原因——

  原主娘親名秦酈，也修道，道門七品金丹境。

  秦酈看著年輕，真實年齡比蘇霖還大上幾歲！

  蘇東甲這一副英俊的皮囊，得有七八分是遺傳這位貌美親娘。

  只是這眼神，為何如此嫌棄。

  這盅里的黃湯，氣味為何如此奇特？

  「娘，這是——」

  「你爹說你廢了，想再要一個。」

  蘇東甲：！！！

  親娘竟如此彪悍！

  他轉身就走：「爹，娘，你們先忙。」

  蘇霖伸手拎住他後頸：「回來！」

  同時他一揮袖子，將盅里黃湯霧化，飄向遠處。

  再歉然沖秦酈笑道，「不用了，我兒出息了！」

  「啊？」

  秦酈上下滿臉可惜，上下打量蘇東甲，一副「我不信」的樣子。

  「好了，」

  蘇霖賠笑，「夫人先去忙，我與東甲說些爺們兒之間的話。」

  秦酈點頭，隨後狠狠瞪了蘇東甲一眼。

  這不爭氣的玩意兒，真敗老娘的興！

  看著夫君回來就開啟陣法，還以為是怕那些不正經的聽牆根呢……

  蘇東甲摸了摸鼻子。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蘇霖帶著蘇東甲順著廊亭蜿蜒來到書房。

  進門回頭時，蘇東甲猛然發現身後一片雲霧繚繞，瞧不真切。

  蘇霖隨手關門，輕笑道：「兒砸，這是我以本命字布置的小天地，在這裡，你可以放心說話。」

  蘇東甲四下打量，不見一絲書房布置，有的只是濛濛細雨。

  遠處雨聲嘩嘩，似是而非。

  周圍雖無光源，周遭卻是明亮中透著青翠。

  整體感覺彷如竹林細雨，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蘇東甲不由疑惑，既然以「霖」字可以布置出小天地，為何非要來書房？

  豈不是脫褲子放屁？

  蘇霖似看出自己兒子疑惑，笑道：「本命字雖強，卻可以配合天時、地利，以及諸多法寶使用，威力更甚。」

  原來如此！

  蘇東甲點頭。

  蘇霖滿臉期待：「兒砸，能讓爹看看你的本命字嗎？」

  蘇東甲點頭。

  無論是記憶中蘇霖對他的關懷，還是他獲得本命字時蘇霖的諸多舉動，都讓他確定一件事——這是親爹，不用防。

  當然，每個人也都有點自己的小秘密。

  蘇東甲心念一動，覆在第四片魚鱗上。

  魚鱗上，「君」字變淡。

  而他左手、右手則再次出現了木杖、銅印。

  蘇東甲原本覺得自己有四個本命字還挺自豪。

  可看自己手裡拿著的，像極了板磚跟棍子。

  再看老爹蘇霖的，青竹掩映，雨聲淋漓，意境深遠。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本命字逼格很Low！

  然而蘇霖看到他顯化出的本命字之後，居然滿臉激動。

  甚至還有……艷羨！

  艷羨？

  蘇霖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連稱呼都變了：「東甲，是何字？」

  蘇東甲看著不住搓著雙手，跟大頭蒼蠅一樣的老爹，試探著回答：「君。」

  「君子的君？」

  「是。」

  「呼——」

  蘇霖重重呼出一口氣。

  儘管早有猜測，可真當蘇東甲親口告訴他時，他還是忍不住心顫。

  他握拳重重揮舞了一下。

  難怪氣象如此之大，異象如此清正！

  「君」，對儒家來說，意義太大了！

  幾乎等同於道家的「道」、「一」！

  自己何德何能，能生出這麼個兒子？

  兒子又何德何能，能修出「君」？

  不對，老子是儒家大儒，有本命字，老子兒子有本命字，不是很正常？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

  蘇東甲皺眉。

  他自然知道「君」在儒家的地位跟意義。

  但他沒感覺「君」有什麼用啊。

  他感覺這個「君」華而不實，好說、好聽，不實用啊！

  不如來個「刀」、「劍」，與人對敵時都不用準備武器了。

  祭出本命字，一通亂砍就是了。

  哪像現在，一手杖，一手印，看上去如此粗糙。

  哪知道蘇霖又搓了搓手：「兒砸，本命字借我一用。」

  蘇東甲皺眉：「啊？」

  聽說過借錢、借米、借書的，字也能借？

  「心神守一，氣機流轉，以神御筆，寫出本命字即可。」

  蘇東甲將信將疑。

  蘇霖點頭：「放心去做，在這小天地里，我就是主宰，可心想事成。」

  蘇東甲按照老爹所說，凌空虛劃幾筆。

  一個琉璃色的「君」懸浮於空，剛形成就要潰散。

  蘇霖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君」字。

  下一刻，「君」字如一顆種子，落地生根，在蘇霖身上顯化出駭人氣象來。

  蘇霖原本一襲儒衫，相貌儒雅。

  此時卻威嚴如帝王。

  他頭戴冠冕，雙鬢流蘇垂灑。

  身披玄色金紋龍袍，左手執大鉞，右手執晶瑩玉印。

  玉印上字跡分明，為「持杖掌權，出言為令」。

  頭上還有華蓋、儀仗扇、寶座……

  一股獨屬於至高君王的威嚴氣息撲面而來。

  換了旁人，肯定早就跪地叩首，俯首稱臣了。

  但蘇東甲不會。

  因為這本命字就是他的。

  而且他還生出一種異樣感覺——蘇霖此刻就是皇帝老子，他就是皇太子！

  又因為這「君」字是他給的，他又多生出一種感覺——老爹蘇霖是開國高祖，自己則是憑刀馬軍功打下江山的太祖！

  蘇東甲恍然明白，不是「君」字不給力，而是自己太「菜」了。

  二品的修身境，不足以顯化出「君」的所有氣象。

  蘇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裝束」。

  饒是他已經八品，也忍不住讚嘆：「峨峨高山，謙謙君子，大哉！」

  蘇東甲一下子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