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叔叔送你

  「夠了。」江以舒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她站在幾步之遙的電梯口，半垂眼帘，神情寡淡得近乎冷漠。

  「我自己回去，你們兩個留下來陪爺爺。」

  江以舒收在身側的五指用力得指節泛白，墨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始料未及的意外。

  兩個男人都沒攔她，目送她走進電梯。

  

  電梯數字緩緩跳動著，她目光里罕見地透出絲絲縷縷的哀怨。

  陸洵之當年為了自己的孩子，救出了蘇靜和，她差點連小糰子都沒保住。

  現在他身邊的女人，卻不是蘇小姐，是王小姐了。

  江以舒清澈的雙眼似乎有一層黑霧慢慢蔓延至眼底，一片深不可測。

  不論是三年前，還是今天，他身邊的女人或許換了又換，卻從來不會是她。

  踏出電梯門，江以舒斂起眼底的失神，目光陡然凌厲。

  有些情緒，只能留在身後，前方的路總要走下去的。

  打車回到陸家的時候，陸清衍在客房裡睡得昏昏沉沉，玉姐不知道今晚會怎麼樣，坐在他身邊守著。

  「夫人回來了。」玉姐正撐著頭打瞌睡，聽到了動靜，立刻站了起來。

  江以舒原本是來接陸清衍回家的，可見他睡得這般香甜，她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沖玉姐擺了擺手，讓她也去睡覺。

  她看了一眼玉姐拿進來的一套睡衣，放在一旁沒有換，合衣躺在陸清衍身邊。

  許是太累了，她很快就睡著了。

  窗外夜景斑駁變換，月光映照在側臉，時明時暗。

  陸洵之看著床上靜靜睡著的女人，大抵是冷了，蜷縮著，緊緊環抱著自己。

  眉目緊蹙，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麼，他伸手幫她蓋好了踢掉的被子，輕輕掖了掖。

  離得近了，能清晰嗅到女人身上淡淡的中藥香味，混著股木質調清香，似乎是苦艾香氣。

  他眸色沉沉，似乎比這深不見底的夜色還悠長。

  骨節分明的手指從被子上移開，剛要離開，就被她一把拉住，胳膊被她緊緊拖進懷裡。

  溫熱的懷抱攏著他冰冷的胳膊，她的紅唇微微啟合，似乎是對他發出邀請。

  睡著的她，比清醒時候的劍拔弩張可愛許多。

  近在咫尺。

  下一秒，男人停了下來，被她緊緊摟著的胳膊緊了緊，無聲的視線落在她的側顏，在周遭的昏暗中愈顯深沉。

  江以舒喃喃了一句，「小糰子，是爸爸······」

  陸洵之聽不清楚，只聽到一句「爸爸」，他一怔。過了好久，她一個翻身鬆開了手。

  他抽出有些發麻的胳膊，退後了一步，黑沉沉的眸子隱晦如深海，暗藏洶湧。

  晨光熹微，日頭透過樹枝的縫隙灑落在土地上，猶如點點碎銀，煞是好看。

  在漆黑的深夜裡，這碎銀一般的日光終於驅趕了陰霾，雖然只是一點點，卻也足夠令人覺得欣慰了。

  江以舒睜開眼，陸清衍還在迷迷糊糊地睡著，小嘴嘟嘟，本能地擠在她懷裡。

  粉粉嫩嫩的小臉，看得人心都化了。

  「小糰子，要起床去幼兒園了。」江以舒抬了抬眼皮，床頭柜上多了一個細長的白色花瓶，裡面只有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昨晚睡之前，好像沒有這個花瓶。

  「不要······」陸清衍還沒醒透，一聽到幼兒園就驚恐地搖頭，睜開眼，眼眶泛紅。

  江以舒很警覺，把陸清衍抱進懷裡，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著，「怎麼了小糰子，告訴媽媽，你在幼兒園被欺負了嗎？」

  陸清衍揉了揉眼睛，吸著鼻子搖頭，躲在江以舒懷裡不肯出來，「媽媽，我可不可以不去幼兒園。」

  江以舒沒有答話，心裡卻隱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昨天早上陸清衍興高采烈地要求去幼兒園，今早卻完全換了態度，昨天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夫人，小少爺，吃早飯了。」玉姐的聲音在門口輕輕響起。

  江以舒沒有再追問，抱起陸清衍下了樓。

  入座，只有他們母子兩個人。

  「玉姐，昨晚兩位陸先生都沒回來？」江以舒想到床頭的那朵玫瑰，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了一下。

  玉姐遞上一杯鮮奶，一杯剛榨好的橙汁，「陸先生回來過，很快又走了。」

  陸先生······

  江以舒直接無意識收緊，細白指尖抓緊了鮮奶杯，肩線顯見地繃直了一瞬。

  外頭一律喊陸洵之陸先生，陸世林大陸先生。

  低垂著的睫毛微微一顫，那個蟄伏在心裡的念頭漸漸清晰，浮出水面，讓她不寒而慄，輕輕地打了一個冷顫。

  「小少爺快些吃吧，要去幼兒園了。」玉姐在陸清衍的盤子裡放下了一個小麵包，一個小包子，嘴裡輕聲催著。

  聽到幼兒園三個字，陸清衍的身體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

  江以舒看著他，一瞬間神情凝重，不對勁。

  「媽媽，我好像生病了······」陸清衍放下了自己的小號鮮奶杯，抬起頭來，小臉蛋紅撲撲的。

  不是因為生病，是他在說謊的表現。

  陸清衍並不是一個會說謊的小朋友，一說謊就有很多小動作表現，比如此刻的臉紅。

  江以舒沒有點破，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不過你真的不舒服的話，媽媽就要帶你去醫院了，可能會打針的。」

  聽到要打針，陸清衍抬起頭瞪大了眼睛，但還是搖了搖頭，「嗯。」

  他寧可去醫院打針，也不願意去幼兒園。

  被這樣純粹的目光看著，江以舒的心臟莫名地揪緊了一下，她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被她抓住了。

  她正要開口，就聽身後響起了男人的聲音，漫不經心，卻透著低沉性/感。

  「小糰子，我陪你去幼兒園。」

  江以舒心弦一顫，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指節。

  陸洵之站在門口，明明是一晚上沒睡的人，卻依然是精神奕奕的狀態，仿佛發著光。

  他穿著一身高定西裝，剪裁精確，凸顯出他的優雅和風度，每一處細節都展現出他的品味和追求卓越的態度。

  修長的黑色身影翩翩走近，頭肩比優越，瘦高挺拔，皮膚很白，立體的五官下，眉眼深邃迷人。

  他半蹲著身子，一眼都沒有看江以舒，只看著陸清衍。

  「叔叔送你去，好不好？」

  他靠得很近，說話聲音不大，低低的，很溫柔，聽起來竟然帶著些誘哄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