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是一隻脾氣不太好的野貓
2024-06-10 03:20:06
作者: 林與舟
「中洋交雜,黑白交錯,要想在動盪的上海定穩腳跟,最重要的是疏通關係,情理人脈……」
傅戎炡絮絮說著,我沒聽進去多少。
我悠揚不定的神思都被方才那一句話給攪亂了。
他說,這一切都是他的謀劃,包括格雷向傅家提親,娶我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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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計劃里的一環。
傅家野心勃勃,誓要當上海的大亨,當商業上獨占一頭的饕餮巨獸,無人可撼,無人可催。
我悶悶腹誹,傅家還不夠權勢滔天?
他未免太囂張了些!
這滿街的人未必知道電影票幾多錢一張,可十成的人之中,大約也有九成必然聽過傅家二少的名諱。
難不成……
他還想復了帝制,當這亂世之中的新皇帝?
傅戎炡洋洋灑灑地分析著局勢,從上海說到金陵,從國內說國外。
他說英格蘭人帝國雄心不死,想掏干中國人的臟腑,他說德意志蠻橫無理,說西班牙匪徒頭目……
他說的太高深了,高深的我覺得他在炫耀。
尋常一般事件,我還能撿個口頭話題稍微聊聊,可他說的是大局大勢。
那是外頭公認,女人無法插足,沒有話語權的政界大勢。
不過他說的也並非全然無用,高高在上,倒也說了幾句我想聽的。
「這幾天的動亂事出有因,也確實與傅家有關,我哥和幾個重慶來的專家秘密磨了好幾個月的船舶設計圖被盜了,事情重大,政府、軍方都出了面,現在正全城搜捕賊人,有心人蓄意作亂,才將外頭鬧得烏煙瘴氣。」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恰好一道灌堂風從外頭吹來。
烈風推著一縷灰黝黝的輕紗高高飛著。
飛紗與風纏綿,與我飄渺無依的命運一樣。
它是七仙女不要的料子,而我是傅戎炡捨棄的棋子。
他說,「格雷的事就是最後一次利用你,那事是我判斷失誤,我以為能——」
後頭的話他沒說完,不過我也猜到了。
他沒想到格雷會真的要娶我,沒猜到這個人色慾纏身,貪心不足。
格雷是傅家的敵手,也是上海業界公認的無良奸商。
他在上海建廠招工,短短數年便拙跡滿滿。
先是惡意剋扣工人薪資,而後又非法壓榨童工,其次又在生產製造上屢屢犯弊。
他偷工減料,以次充好,訂單旺盛,生產不足時又低價購入次品,濫竽充數。
他壓榨中國人,用次品瓷瓶來搪塞中國人,橫豎都是賺了我們的錢,鼓了自己的腰包。
傅戎炡一行人憎惡他許久,卻又礙於種種原因不能明目張胆,搞暗殺那一掛,因此才設了計劃,引惡狼入圈。
而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是計劃里的一環。
「他送去樓家的彩禮,多半是不法手段得的文物和錢財,現在我們有證據緝拿他了,我們聯手施壓,過不了幾天他就可以捲鋪蓋滾蛋了。」
娓娓道來中,所有的疑惑都大白開來。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風靜了。
我們默默相對,空氣沉悶。
傅戎炡靜穆沉思,猶如一座懸在牆壁之內的觀音塑像。
他被人高高奉起,習慣了端坐在神龕之中,睨視眾人,他被信仰庇護著,因而面上的神態既無情又有情。
我不是他的信徒,卻也跟著遙遙觀望。
良久後,我給出了他最開始說的兩個選擇的答案。
「傅先生,勞煩你遵守承諾,我……想出國。」
我說著陌生疏離的話,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些底氣。
他利用我這麼多次,我討要一次好處也是情理之中。
傅戎炡低聲,目光落在我滲血的衣物上。
「想好了?」
「想好了。」
「嗯,我……先帶你去處理傷口。」
眼下我已無人可信,只能信他。
所以,我跟他走。
上了傅戎炡的車,看見張福。
他見我如此狼狽,一臉驚愕。
傅戎炡比劃噓聲,讓他莫要多問。
我淡淡答,莫名其妙蹦了句話,「人各有命。」
無人應我。
車裡悶得慌。
我和傅戎炡各守著一扇車門,中間隔著銀河。
我離他遠是因為身上臭味重,怕污了他的衣衫。
他離我遠,卻不知是何緣由。
傅家的車堪比聖旨,所到之處眾人讓路,所以行馳得非常順利。
久違的,我又回到了那棟洋樓。
房婆婆和那個越南女孩美芳捂著嘴巴,不敢信眼前的邋遢婆子是我。
「樓小姐,你……你怎麼這麼?」
這麼狼狽。
傅戎炡回屋打電話,語氣很兇。
為了我的安全,他決定把醫生叫來家裡。
我小心翼翼避著傷口洗了身子,換了身清爽衣裳後,正好,醫生來了。
是個女醫生。
傅戎炡站在門口交代,二人嘀咕說了許多話才進來。
女醫生放下藥箱拿紗布,蹙眉看向他。
「處理傷口要脫衣,你……不迴避?」
我眼皮半闔,傅戎炡十分坦蕩。
「她到處我都看過。」
女醫生瞠目一瞬,轉而與我說話。
「鄙姓陸,叫陸寧,剛從北平回來不久,算傅戎炡的表姐。」
表姐?
我猛咽一口唾沫,整個人不自在起來。
親戚關係。
陸寧和傅戎炡倒是自然,兩人配合著,一個縫合,一個打下手。
處理好後,陸寧簡單交代。
「給你用了點消炎藥,晚上可能會發燒。」
傅戎炡點頭,「幾天可以走動。」
陸寧白他一眼,「三天之後,明天我還會過來。」
離開時,她惋惜地看我一眼。
飯送到屋裡,我沒什麼食慾,吃得勉強。
傅戎炡有事要忙,車子出去了。
我安分地吃了藥,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眼下,我什麼都不想,我只盼著去英國的一切順利無阻。
不過傅戎炡本事大,有他安排,應該不會出錯。
拘謹睡了一覺,夜深了。
陸寧說對了,我當真開始發燒了。
渾噩間,我只覺脖頸間有條火舌在舔舐。
熱。
我難耐地哼著,卻聽一道聲音。
「是我,別怕。」
我登時睜眼,分不清是虛是實。
傅戎炡掰著我的臉,舌頭攪弄著我的唇舌。
我想將他抵出去,可他順勢深纏。
吻了唇,臉也沒放過。
刺刺的鬍渣刮在臉上,我嗅到了他身上的淡香。
「嘉玉,我……我錯了。」
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我恍惚一瞬回到了年前。
那時他對我還有幾分貪戀,還送了我胸針,要我永遠陪在他身邊。
可人是會變的。
或許也不是變了,而是我之於他,一開始就是利用關係。
他的巧言蜜語只是說給真正的樓嘉玉聽的,而我只是個以次充好的劣質品。
他知道我對他有多餘的心思,所以順手發揮,安撫我,穩住我,方便來日繼續利用。
我……大約是一隻脾氣不好的野貓,他是個訓貓人。
心情好時給些零食施捨,好言好語哄騙幾句。
反正我都會信以為真。
你看,他連道歉喊的都是樓嘉玉。
可我不是樓嘉玉。
我沒回應傅戎炡的道歉,我睡著了。
他逞凶親吻,我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