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無事獻殷勤

2024-06-10 03:19:08 作者: 林與舟

  我腦袋昏沉,心裡涼汪汪一片。

  不知道傅戎炡說這話究竟是為了激起我的好奇,還是想從我這套什麼話。

  規模宏大,來賓眾多,意義非凡的同知會,既然不讓樓家參與,又為何說那麼多與我聽。

  說著說著,他又彎腰去撿方才被剝落的裙子和外套。

  兩件衣服都沾了煙味,嗆人得很,難聞。

  傅戎炡並不嫌棄,他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腿上摩挲。

  他色氣地捻揉著,好像摩挲的並不是衣料,而是我的皮膚。

  這一幕看得我心驚肉跳。

  我看不懂他的耐心十足。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要是換了從前,我怕是直覺心頭吃了蜜,又甜又軟。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嫻熟的動作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不是因為他或許也曾為其他女人疊過衣服,而是我變了。

  他將裙子疊放在一邊,淡淡道。

  「你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撞見了周盈盈和我媽,是嗎?」

  「嗯,見到了,周盈盈攔了我道歉,沒說幾句就走了,還說下次見面道歉更正式。」

  我不想說太多,但又怕他一句一句反覆問,所以一股腦全說了。

  歡愛的熱氣散去,眼下只有這一層衣料包裹著囫圇肉身。

  我開始漸漸感覺到冷意。

  我開始祈求傅戎則安靜。

  我想幽幽緩緩地待一會兒。

  養精蓄銳,回家睡覺。

  觀音顯靈,車裡果真安靜下來。

  眼皮沉沉,將閉欲閉之際,傅戎炡毫無徵兆地推門下了車。

  我腦中琴弦緊繃,本能地探著腦袋去瞧他有沒有穿褲子。

  穿了,在我沒注意的時候他已經穿好了。

  候在一旁喝西北風的張福很快貼了過來。

  二人窸窸窣窣地說了幾句話,傅戎炡長腿一跨,上了駕駛位,張福跑遠了。

  我又困又累,卷著他的外套徹底躺下了。

  晚上沒吃幾口飯,和他大戰一場後力氣耗得七七八八,現在整個人又虛又軟。

  像綿綿九月,粘在鞋底的軟泥。

  肚子咕咕亂叫。

  傅戎則陡然開口,聲音又冷又輕。

  「你要不要……來我身邊工作,雖然不是什麼好職位,但只要不太挑剔,只要你願意做,三兩個月內增長一點閱歷和見識,我就能讓你當經理。」

  現在這一幕像極了剛和小情兒歡愛完,捧著哄著要給個好處的富家子弟。

  不過天上沒有免費的餡餅。

  傅戎炡越是殷勤,就越有貓膩。

  他,八成是又對我有了盤算。

  我掃了他一眼,瞧見他眉宇眼梢間藏著的若隱若現的試探。

  半晌,我搖頭答話。

  「不用了,我現在的工作就很好。」

  給他保持些距離,後面我才能順利離開。

  車內靜悄悄安靜下來,我嗅著他衣服上的味道,困意越來越重。

  我努努嘴,半挑著眼皮問他。

  「我……能睡會兒嗎?」

  空無一物的腸胃慢慢灼燒,有點難受。

  傅戎則扭過腦袋,怔怔地盯著我。

  沒說睡,也沒說不睡。

  等他再扭回腦袋時,車子啟動了。

  我以為他會帶我找個住處,吃點東西,睡大覺。

  我以為今天到此為止。

  可惜不是。

  車子停在一處院子裡,四周昏暗無光,什麼亮都沒有。

  傅戎炡沒什麼耐心地擼起袖子卡在手肘處。

  「穿衣服,下車。」

  他摩挲著方向盤上的粗糙紋路,慢悠悠點了一支煙。

  圓溜溜的火光跳動,帶來刺鼻的煙味。

  我蹙著眉頭,連打三個噴嚏。

  可他的煙還是沒掐滅。

  我手軟腳酸,磨蹭半天才終於套好裙子,結果冷不丁地又撞了腦袋。

  一時之間,我真的很難說清楚,到底是我的腦袋硬,還是車頂硬。

  下了車,傅戎則步伐平穩,著一件單襯衣走在我前頭十步。

  十步一距,十步足夠我追攆他好幾年。

  踩著他的步子穿過樓梯,七拐八繞後來到一家藥堂。

  祥雲堂燈火通明,恍若白日。

  老掌柜脾氣暴躁,撥算盤珠子如打仗一般,噼里啪啦地蹦個不停。

  「阿武啊,最近這個跌打損傷的藥占得大頭,怎麼近來摔胳膊斷腿的這麼多伐?」

  叫阿武的男人捧著藥簍子,笑眯眯地說話。

  「之前那場大雪摔了不少人。」

  「喲,還真是,都是摔傷的。」

  傅戎則繃緊肩膀,扣扣桌子,打斷二人的談話。

  「不止下雪摔傷,還有地下賭場打擂台!」

  老闆連眼皮都沒抬都知道他是內行人,嘴角的話葫蘆豆子似的滾了出來。

  「先生今天打場還是看場?」

  打場登台,看場就是賭錢。

  我原先那個嗜賭如命的老爹就是這麼欠下債的。

  早年的擂台就是比武,現在的擂台多半是耍賴。

  原先的打擂是前頭幾家數一數二的武館出幾個頂級能手,公開下戰書,公開決鬥,大家點到為止,切磋武藝。

  出招時也都會顧及各家的特點,不傷性命。

  後來衍生出了一些小武館,小武館聲勢浩大,到處挑刺兒。專找名氣大的武館師傅下戰書,贏了輸了都不管,只管揮出拳頭,積攢名氣,方便二次收徒,掙大錢。

  最後一類就是黑作坊,地下拳場的這種。

  這一類管理鬆散,只要報名,脫了衣服就能上場,而且這地方多和賭局連在一起,能找到這地方的多半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

  反正這些個地方真研究起來都沒有合理性,可是只要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地方就能繁榮昌盛幾十年,養活大大小小數萬人。

  傅戎則摸出幾張紙鈔,往玻璃柜上一拍,要了幾瓶上好的跌打損傷膏。

  他自己揣著一瓶,然後將剩下兩瓶塞到了我懷裡。

  雙拳緊握,目光如火。

  難道,他要在這打拳?

  叫阿武的年輕人撇撇嘴,右手指了個方向。

  「場子還沒滿,先生下去就能打。」

  傅戎炡沒說話。

  我愣了一下,軟著腳步去追。

  等等,真打啊!

  且不說他有多少勝算,而是這地方魚龍混雜,各條道上的黑老大都分散了小弟看著。

  傅戎炡的身份放在外頭響響亮亮,是人是鬼都敬他三分,可在這兒未必能起作用。

  對方拿錢辦事,肯定不會手下留情,若是一拳揮出去,將他鼻樑骨打斷,到時該怎樣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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