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條命換三個人情
2024-06-10 03:18:30
作者: 林與舟
樓嘉承那抹意味不明的佞笑最終只化成了沉默。
他欲蓋彌彰、故意丟在地上的小盒子也被自己狼狽撿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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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樓偉明和林巧兒過來了。
林巧兒利索的嘴皮子一直念叨著,直到走近了些,我才聽清她在說什麼。
也是她口才好,這麼長的話不用在心裡打腹稿,半點不帶磕碰、嘰里咕嚕就吐了出來。
「玉兒平日裡是最聽話最乖的,這一點您最清楚,她把人弄傷肯定非是本意,想來是那人弄疼了她,我看她脖子上還有一道紅痕呢!」
「這周家人真是不安分,逮誰不好,偏偏逮了我們玉兒,我不過是走開去了趟廁所,竟鬧出這麼大的事,也怪我!」
說著說著,林巧兒眼角止不住湧出兩滴淚來自責。
樓偉明見不得女人落淚,他停下腳步,幫林巧兒拭淚珠。
「好了好了,我沒生玉兒的氣,你不必說這麼多,我知道你重情誼,要護她。」
林巧兒乖巧一笑,咽了口唾沫,聲音故意沙啞了幾分:
「你嘴上說不生氣,心裡卻編排我,要不是我帶玉兒出來接朋友,也不會有這檔子事。」
「別瞎想,真沒有!」
樓偉明被纏得有些無奈,卻仍是沒有發火。
「那您的眉頭彆扭在一起呀,張賀年說這事原是意外,歸他的責任,他會來處理。
過兩日他會拎東西上門補償,這事他虧不了咱們玉兒,也虧不了樓家。
雖然玉兒傷人確實不對,但……您要是實在覺得生氣,大不了我教訓她一下,我罰她……掃院子裡的雪,掃得乾乾淨淨的!」
語畢,樓偉明展現笑顏。
林巧兒確實會哄人,一張黑臉哄成笑臉。
樓偉明真是寵她。
聽她說朋友還沒接到,便安排了人陪著,讓她安心、安全地接朋友。
林巧兒目光投來我身上,一副「搞定了」的得意。
我心領神會。
送走林巧兒,樓偉明再次邁步走來。
沉悶的腳步聲打斷了樓家大少爺的猖狂。
他死死捂著撿起的盒子,面容和善。
一直以來,樓嘉承雖是家裡最大的孩子,可他對這個父親卻是最恭順的。
說個不恰當的比喻,這關係就像皇帝和身邊的侍奉太監。
樓嘉承無時無刻、方方面面都在揣測和模仿樓偉明。
從奢靡的生活作風,到形骸放浪的風流多情,「子承父業」的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是,我自然而然地給他貼了標籤,認為他的霸道、無禮有朝一日會凌駕於樓偉明之上。
可事實證明,六年來他並無謀逆之心。
他一面攀附,一面臣服,是個有野心,但知輕重的「佞臣」。
樓偉明站定我們跟前,樓嘉承低低喊了聲「爸」。
緊接著,樓偉明慢斯條理地把玩著大拇指上的扳指,五指欲收欲放,眼中殺氣騰騰,瞪向身後。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周盈盈赫然出現在視野盡頭。
她握著拳頭,目光落在地上,怔怔僵站著。
一雙骨節分明的纖纖細手愣是擠得青筋暴起。
一張清秀的小臉楚楚動人,明明是人畜無害的五官,此時就像個屠夫。
若是給她手裡塞個活物,她怕是能拿捏喉嚨,面無異色地將活物生生掐死。
可我剛剛試探了兩句,她這股隱匿的綿長恨意好像並不針對我,而是針對那個被我捅傷了的表姐。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樓偉明挑著眉梢,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做得不錯,周家、傅家、張家一下子欠了我們樓家一筆。」
剎那間,五雷轟頂。
劈得我兩眼一黑。
女兒被挾持當人質,九死一生自救自保,他漠不關心,只是丟來一句輕飄無用的勉勵。
還是說他以為這意外是我精心布置的?
一條命換三個人情,值當。
——
回家的車上,封閉的車廂略顯狹窄。
樓偉明沉重的呼吸聲異常分明。
司機戰戰兢兢,壓著車速,頻頻回頭觀察他的神色,生怕打滑、急剎,惹得這位祖宗不高興。
前座的樓嘉承臉上笑容未歇,好像在時刻準備著說點什麼。
終於,他乾咳一聲,嘴角抽動。
「爸……明天我媽回來,還是讓她回公館吧。」
「孤零零一個人去老宅她怕是會不習慣,那裡太偏了些,出門也不方便。」
「現在又是雪天,偏屋漏風,保暖性差,我媽有風濕,一到寒冬就疼的發抖——」
我聽的六神無主,怒氣攻心。
二姨太?她要回來了?
我原以為她至少得在外頭待一個月,才能自省徹底,沒想到這才幾天!
我偏頭看向樓偉明,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冷峻的粗眉紋絲未動。
這表情的意思是心煩得很,少講兩句,但樓嘉承察覺不到。
「我前天給她打電話,她說最近跟著一個繡娘學了幾款繡花圖樣,每日都戳的手指頭紅腫——」
樓嘉承興致勃勃回頭看來,見樓偉明閉眼假寐。
在父親那兒沒討得好,他轉頭一瞪,又將氣撒在我這個妹妹身上。
難怪今日這麼殷勤,還跑到醫院去照看,原來是因為他那作亂頗多的媽又要回來了。
樓偉明悶不吭聲做了主,壓根沒問過我的意思。
她把我推下水的仇,輕悠悠就這麼過去了。
樓嘉玉之於樓家,就是多一個碗吃飯的存在,身份介於主子和僕人之間,沒話語權。
二姨太回來的事已成定局。
我和林巧兒兩個人扯斷三寸不爛之舌,也未必能扭轉局勢。
算了,回就回吧。
車到半路,遇到個顛簸。
路正中擺了個不起眼的冰橇子,不知是哪家的頑皮孩子扔下的。
車子「咣當」一聲,地動山搖。
樓偉明迷迷糊糊醒來,壓著胃乾嘔了兩聲。
司機一腳踩停剎車,慌張道,「老爺,您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樓偉明還有胃病?
我和樓嘉承俱是一驚,對視一眼後,要問的話卻不約而同堵在了嗓子眼裡。
司機看我們表情猙獰,主動解釋起來。
「說錯了,我太急躁了,不是胃病。老爺近來休息不足,早上出門急又沒吃東西,剛才在醫院包紮時沒了麻藥,所以喝了口白酒止疼。
本來就精神不濟,又被烈酒一灌,胃裡肯定火燒火燎的,不舒服的——」
話未說完,樓偉明猝然開口,「不該說的話別亂說。」
語畢,他又重重地按了腰腹一把,急不可耐催促道:「快開車,回家。」
仁善的司機猶豫試探,「要不,還是送您去醫院吧,拿副藥來養一養胃也是好的!」
樓偉明沒了耐性,一腳踢在前頭的座位上。
「我兩手都是假繃帶,這邊剛從醫院出來,現在又進去?」
「這樣一來,外頭的人怕是會以為我命不久矣。」
「戲要演,但沒必要一直演,老陳,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竟然還分不出孰輕孰重嗎?」
司機安穩開車,一路都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