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傅戎炡點名要你
2024-06-10 03:17:15
作者: 林與舟
三個姨太太吆喝著幾個僕人,心驚膽戰地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結果莫說有人影,連個陌生的腳印都沒見著。
我回房換了身衣服,卻在被褥里翻到了一封早上出門時沒有的信封,以及一塊紅色絲絨布包裹的龍紋金硯。
傅戎炡的人來過?
我踉蹌著奔到窗邊,果然看見上頭印著兩個明晃晃的黑色鞋印。
手裡的信封沉甸甸的,不用拆開我也知道裡頭是傅戎炡的親筆信。
往日他需要我打探信息都是用給陳皖然補課的名義將我叫出去,但這一次不行了,短短几天之內,傅家和樓家關係天翻地覆。
走正門不歡迎,所以他的人只能走「爬牆」這種危險方式,不過……送信歸送信,為什麼要把硯台送來?
這本來就是我要送給他的東西,怎麼還兜轉到我手上了?
算了,計較那麼多幹嘛,他給就收著,不要扔了便是。
可悲,傅樓兩家前後兩樁喜事,卻沒有哪一樁是真正的喜。
可這事說到底明明就是男人之間的野心爭端:父親納妾是炫耀自己的顏面,傅戎炡訂婚是收攏勢力。
大概是嫌棄只有男人的鬥爭不熱鬧,所以才生拉硬拽,拿女人出來當藉口,好像這世界上的一切爭端都得拉個女人來才算合理。
就著心中繁瑣的複雜,我拆開了信件。
可詫異的是,這一次沒有任務,只有一句叮囑。
【這是真的金硯,好好收著。】
冒著被樓家人驅逐、毆打的危險,派人辛苦爬牆一趟卻只為了送這一塊硯台?
怪了,我越來越看不懂傅戎炡了。
大門口鬧哄一片,我探著腦袋向外看去。
大門內側,管家正拎著長衫衣擺指揮下人搭建架子圍擋,另外幾個力壯的男丁則咬著牙,抱著懷裡的傢伙事兒和門外的記者瞪視,誰都不肯讓步。
劉媽媽著急忙慌上來一趟,找我請示。
「我安排了下人挨個看查家裡的大小門窗、床底櫃腳。」
我換了真絲襯衫,背對著她點頭肯定。
「嗯,仔細檢查一遍,確保無一疏漏。」
照看下人們將一切布置妥當後,我終於有空從劉媽媽那兒問到了記者來圍堵家門的原因。
原因有二,一公一私。
一來是父親與朋友收購廢鋼賣給德國公司一事被誤傳「低價買入,降價賣出」,業內幾個老闆一記驚堂木,敲鐘定性說這是叛國行為。
二來是大哥樓嘉承,他骨子裡繼承了父親的風流多情風流,常年混在歌苑舞館,與眾多煙柳女子不清不楚,且這些花枝招展之地又是英國人常去的「解憂所」,而他本人又在英國人開辦的銀行工作,一來二去,賣國的罪名便也扣得穩穩噹噹。
兩件事,同一道罪名,擺明了是有心人的安排。
此時的鳳凰公館成了熱鍋上的餅子,路過的人都想掐一筷子嘗嘗甜頭,更別說是專門博人眼球的報刊雜誌。
大門內外的僵持持續到下午5點多,天色漸漸昏黑,守在門口的一行人拍拍褲子上的灰塵,看看手錶,估摸著到了下班的點,陸陸續續離開了。
父親是6點多回來的,他大步流星,每走一步都好像要踹一個人,陰黑著一張臉,劍眉翹到天上。
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哥樓嘉承和百貨大樓的年輕秘書。
大哥一臉頹然,眼眶深凹,前幾日才打的傷沒好全,此時走路還是一歪一扭,沒個大家公子的端莊樣。
妝容精緻的漂亮女秘書我見過幾次,但交際不深,沒說過幾句話,往日也僅限於點頭問候。
百貨大樓里的人受二姨太的教唆,因此對我不算客氣,但她卻顧著父親的情面,對我恭敬頗多,只是今日她穿的有些過於耀目,我難免多打量了兩眼:
明明是個女子,卻一身利落男子穿著。
暗青色杭織長衫,領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襯緞,腰間掛了一塊璞玉。
走起路來便只剩下颯颯的背影,這一身打扮橫看豎看都像是張賀年戲文里走出來的翩翩公子,不像幹練沉穩的女秘書。
三人在樓上書房聊到8點多才下來,父親細心叮囑,差人將秘書送回,她大步走到門口,卻忽地頓住,回頭看向我。
「老闆,我想和三小姐單獨聊兩句。」
父親有些遲疑,卻還是抬起手指了指一樓的茶室。
劉媽媽機靈,小跑著去開門添茶。
「這件事本該由老闆來說,可他說到底也是三小姐的父親,我怕他有所顧慮,所以代轉此話,希望三小姐能認真考慮。」
秘書語氣認真,低頭向我推了一杯茶,我被她的客氣弄得有些緊張,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儘管說,倘若能幫上樓家,我絕無旁貸。」
她交疊著雙手,動作不自然地扯了扯長衫。
「傅二少今天一早就來百貨大樓見了老闆,他提了兩件事,第一件事關公司,三小姐不用知道也行,但第二件……」
她越停頓我越著急,越著急便越緊張。
「怎麼了,傅戎炡……說了什麼?」
「他……他向老爺要了三小姐。」
「什麼意思?」
秘書為難的看著我,一張臉扭得像是要有疾風暴雨。
「字面意思,古代有封國送質子給皇帝,而他也效仿這句話,點名要了三小姐……作情兒。」
如果這話是從傅戎炡本人的嘴裡說出來,是從我們獨自相處的二人空間說出來,那我未必覺得羞辱,可這話是通過父親的秘書轉達到我耳朵里的,這意味著除了他之外,樓家的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是個「怎樣的貨色」。
我仰頭望著高掛的蘭花燈,暖色的光將一切都照得軟綿綿的,木椅、紅櫃都套上了朦朧曖昧的氣息。
這詭譎的氛圍,像極了我第一次主動討好傅戎炡的那天。
我以為自己只能被他嘲弄和踐踏一次,可沒想到他兜了這麼大的圈子,費了這麼大的周折,竟然只是向父親討了一個我,再踐踏我一次。
或許,他真正想警告的不是樓偉明,而是在宴會上出盡風頭的我。
他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得寸進尺,儘管知道宴會上的一切作為本不是我所願,可他還是不顧我的感受,將我僅有的尊嚴踏了個稀碎。
想通了也就看開了。
我微微側臉,嘴角輕輕一抹笑容。
「嗯,我會認真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