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林巧兒和好
2024-06-10 03:17:09
作者: 林與舟
不知是不是聽者有意,說到最後「旗袍」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語氣格外重些,我只覺滿堂心臟都跟著麻了一下。
我好像踩了陷阱的羊。
傅戎炡虎視眈眈地瞪著我,像個陌生人。
「樓小姐,雖然有些冒昧,但能不能勞煩你把你的包給小姑娘確認一下。」
這何止是冒昧,這是當眾打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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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如找只槍,嚓嚓兩下上膛,當著路人逼我認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看熱鬧的越來越多,慢慢圍起了一個小圈。
司機想來護我,但轉頭認出傅戎炡的身份,又夾著尾巴上了駕駛位,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與剛才討好的殷切形成了鮮明反差。
「傅先生,我……確實沒拿過,也不太方便展示包里的東西。」
語句脫口而出時我才意識到自己換了稱呼,這稱呼格外陌生,陌生到連傅戎炡都露出三分詫異。
張賀年呼哧呼哧地追了過來,頭髮向後翹起,露出光潔鮮亮的腦門。
「你跑那麼快幹嘛,呼……怪了,你怎麼一點……不累的。」
傅戎炡白了他一眼,朝我走近了一步。
「那枚胸針是我外婆的嫁妝,對很重要。」
胸針是他外婆的,所以旗袍是周盈盈的?
我沉下笑容,內心冷嘁,他外婆的胸針關我何事?
氣氛莫名緊繃,張賀年嘿嘿一笑也湊了過來。
「樓小姐,不好意思啊,剛剛在門口一著急就撞了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不舒服?」
「沒事,我自己沒站穩,擦破了一點皮,其他沒事,張老闆不必在意。」
他笑容明媚,比陰著臉的傅戎炡好一萬倍。
「張老闆?你認識我?」
張賀年名聲雖然不如傅戎炡響亮,但在上海卻也是赫赫之輩。
「有幸聽過張老闆幾次戲。」
雖然一次沒去過,但眼下這種時候套近乎是最好的。
「榮幸之至,樓小姐喜歡聽戲嗎?下次來我的園子,我給你最好的位置。」
「好啊!」
傅戎炡不耐煩地吐了一口氣,把張賀年拉到身後。
「樓小姐,勞煩看一看你的包,看完我就走。」
我收起笑容,斂著情緒看他。
「傅二少,我確實沒拿。」
「我憑什麼信你?」
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呢?
傅戎炡輕飄飄一句話有四兩撥千斤的效果,這一巴掌污衊了我的清白不說,還打了樓家人的臉面。
「樓小姐!」
見我不動,他不死心地還要再撒一把鹽,急聲催促。
算了,爭什麼呢,反正又爭不過。
我側身開門,拿出隨手小包,含著笑意遞上。
「二少,看吧。」
他拂手推給旗袍店的小姑娘,有些嫌棄似的,「你來看。」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悶頭摸索半天才找到扣子。
「傅先生,不在裡面。」
這話一出我就是徹底明白了,傅戎炡就是要污衊我。
小姑娘本應說找不到,可她卻說不在裡面,這說明她篤定東西在我這兒,只是被我放在了其他地方。
傅戎炡裝模作樣,咬牙搶過小包自己翻,而後猛地一頓。
我報以微笑,「確實沒拿。」
他顫著手遞迴小包,轉身就走。
劉媽媽詭譎的神色在我們兩人臉上來回。
張賀年不明所以,躬身道了個歉去追人了。
包里沒什麼東西,只是一枚摩挲太久後掉了顏色的彈殼。
劉媽媽坐上車,疑惑的瞳仁不斷閃動著。
車子緩緩啟動,我們回家。
一路風景飛逝,關於那枚子彈的回憶那天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五年前,南京,我曾經替他擋過一枚子彈。
車子一回家,林巧兒就跑了出來,她熱情挽著我的手臂,帶著我往自己的房間去。
我們好像什麼都沒說,卻又好像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她的屋子很漂亮,我堪堪掃了一眼,不由得感慨——
父親對她是偏愛,兩個姨太太的屋子加在一起不過占了二樓的半邊,可她一人卻用了三樓的大半,只空餘了一點兒當庫房。
鞋櫃、衣帽架數不勝數,珠寶首飾、西洋物件琳琅滿目,落地燈,皮沙發應有盡有。
猛的一眼瞧過去,我還以為父親給她在家裡置辦了一個百貨大樓。
地上的羊絨毯十分軟膩,光腳走也不覺冰涼,景德鎮運來的小花瓶養著鬱鬱蔥蔥的水竹。
推開古式屏風,內里的臥室布置的溫馨可人,仔細瞧著不像是養姨太太,更像是養個十七八歲出頭的俏女兒。
不過……我這個名義上的三女兒卻沒有過這等待遇。
我的屋子在二樓偏隅,面積狹小,內里侷促和美觀不搭邊,光線不足,一年中能看到陽光的日子屈指可數。
雖然和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比確實差了,但這一角偏隅比我原先流浪街頭好了很多倍,我很知足了。
這幾年動盪,我也早為自己謀了打算。
除了攢下傅戎炡給的錢外,我還拿了一部分用於在外投資,今年開始,幾個商鋪每月的收益也算不錯,所以我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寒酸。
林巧兒笑嘻嘻地捧來一大盒珠寶首飾,叮叮噹噹地,左挑右選後看中了一個鳳凰胸針,比劃著名就往我衣服上掛。
「你是個文化人,珠寶鐲子太俗氣,這個最合適!」
想起傅戎炡的污衊,我心有餘悸,因此拒了。
談笑間,她的丫鬟扣門送來一袋山楂糕,酸得我直打顫。
「都說酸兒辣女,多多吃酸,我希望我第一胎就生個兒子,母憑子貴,到時候……」
「啊——快,快過來,給你看這個!」
林巧兒扯著去看我金絲楠木箱,箱子裡頭有許多漂亮旗袍和小孩的圍兜、衣裳,一年四季的款兒都有,叫人看花了眼。
「你說我會不會運氣好一胎就生倆兒子,把你爹樂的找不著北,把家產都留給我,哈哈哈哈。」
我佯裝要參觀,手腳並用地站起來,走到桌邊時不自覺地拿起了桌上的鋼筆摩挲。
「哼——」
我嘁笑出聲,兩兩對比之下,鼻頭有些發酸。
父親明知林巧兒識字不多,卻還是送上一支昂貴的法蘭西鋼筆,激勵她讀書看報,而我在女校教書,每次考核都拔得頭籌,卻始終不配得他送個禮物慶賀。
大哥拿著他的錢尋花問柳,二姐也借著他的名混的風生水起來,只有我如此不值一提。
旁人以為的富家千金不過是個空殼子。
原先我是有些氣惱的,雖說父母、長輩對待子女不能一碗水端平,就像樓偉明這樣心長歪的卻不多,可現在有了逃離的想法後,我反倒慶幸當初的不起眼。
林巧兒喃喃著踮腳關窗,抱怨天涼風寒。
我們好像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