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初雪，梅花，來不及讀懂的話

  「嗷啊哈！」

  懸崖堡壘地底高台下，司馬北抱著海燕，癱坐在地上，哭得像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撕心裂肺。

  光頭小五趴在高台邊緣，望著下方的司馬北和海燕，心中酸楚莫名，長長地嘆息一聲。

  「在蒼茫的大海上，風聚集著烏雲。」

  「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象黑色的閃電高傲地飛翔……」

  司馬北面色悲戚地朗誦著，念叨著，在海燕耳邊輕聲呢喃著。

  「風在狂吼……雷在轟響轟響……一堆堆的烏雲像青色的火焰，在無底的大海上燃燒。」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幾乎用盡全身力氣低吼出最後一句，司馬北伸出右手，輕輕拂過海燕的雙眼，而後將其緩緩抱起，忽然瞥見海燕腹部的一條傷疤，瞬間如遭雷擊，往事如潮水一般湧現在眼前。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秋天，司馬北還是名高二學生，成績不高不低，人緣不好不壞，總是喜歡坐在教室角落裡，翻看著那本手工製作的《大偵探的自我修養》。

  

  其實他有能力名列前茅，也有本事和其他學生相處得更加融洽，但因為他大爺臨終前的告誡，便始終保持中庸之態。

  「你要是表現得太厲害，人們就會嫉妒你，害怕你，排斥你……你要是能力太差，他們又會欺負你，踩在你的頭上，所以就保持在中間，凡事不要強出頭，安安穩穩度過一輩子……我們司馬家就你一根獨苗了啊！」

  大爺拉著他的手，說完這最後一句就撒手人寰。

  司馬北嚎啕大哭著，「大爺！別說的那麼封建，我們姓司，不是什麼司馬家！」

  然而，他大爺這一次沒有像往常那樣敲打他的腦袋，只是滿臉遺憾地望著天花板。

  從那以後，司馬北就變得更加謹小慎微，覺著可能就是他大爺表現得太聰明，才會遭了天妒罹患重病。

  所以即便他很想和班上那兩個理科尖子生一決高下，最後還是忍了下來，眼睜睜看著張小滿奪得全國數學競賽第一名，眼睜睜看著駱慈拿下某名牌大學物理系保送資格。

  他也想出風頭，沒有哪個少年是不想表現自己非凡才幹的，但更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只得老老實實游離在眾人視線之外。

  直到那天班裡來了位轉學生，使得司馬北原本平淡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她叫呂冬兒，在簡短且靦腆地自我介紹之後，被班主任安排坐在了司馬北的旁邊。

  班上來了新生，自然猶如一灘死水忽地游入一條小魚，引起不少顯眼包的騷動，尤其這個新生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而且，這個漂亮的女孩子還喜歡穿著鮮艷搶眼的紅衣，更加惹人注目。

  於是，身為呂冬兒的同桌，司馬北也就備受關注，桌子上總是莫名多出一些小紙條，大都是讓他幫忙遞給呂冬兒的。

  司馬北不堪其擾，卻也無可奈何，對呂冬兒的態度也就不太友好，總是冷著一張臉，刻意與其保持距離。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司馬北在放學後碰見呂冬兒被一群不良少年圍堵，本想裝作看不見，但終究還是出手幫了對方一把。

  也就是在那一次，他發現了呂冬兒身患某種惡性眼疾的秘密，也知道了呂冬兒喜歡穿紅衣的原因，心底一軟，對待呂冬兒的態度也就好了許多，每天都會護送對方回家，每周都會約著呂冬兒在東湖遊玩。

  他希望她能活過那個冬天，快樂地活過每一天。

  她只希望他能陪著自己看一場初雪，在白淨的世界裡，和自己一起穿著紅衣，像兩朵臘梅一般，暢快地盛放一次。

  然而，這個簡單的願望並沒有實現，一個變態兇手突然在東湖一中附近冒頭，司馬北決意設局抓住那個兇手，讓大家不再擔心受怕地過日子，主要也是憂慮呂冬兒在放學後萬一被兇手盯上，遭遇不測。

  呂冬兒第一次見到司馬北展露不為人知的推理能力，竟然單憑前幾次兇案發生的地點，就鎖定了兇手的住所，還推斷出下一次命案發生的時間。

  為了幫助司馬北抓住兇手，呂冬兒自告奮勇，擔當那個最危險的魚餌。

  「別胡鬧！這不是過家家，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變態……」司馬北嚴詞拒絕道。

  「可你不是已經算計好了嗎？只要那個變態跟著我走進民樂巷，你就立馬報警，警局就在民樂巷對面，一定可以很快將那個變態抓起來。」呂冬兒撅著嘴說道。

  「話雖這麼說，但還是太危險了……」

  「不是還有你嗎？我相信你肯定會時刻守護著我的，就像之前那幾次一樣，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跳出來，打跑那些混蛋！」

  「這次不一樣，反正我不同意你當誘餌！」

  「你還有別的選擇嗎？只有我最符合兇手挑選受害人的標準，而且我真的想幫你做點什麼……拜託啦，就這一次好不好！我一定會很小心的，不會出什麼意外！」

  「可是……」

  「別可是了，難道你對自己沒信心嗎？我對咱們的未來大偵探可是信心充足得很，比東湖的水還要滿滿當當！」

  司馬北拗不過呂冬兒，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也是因為少年的好強心作祟，點頭答應了下來，行動之前又特意叮囑一番，「記著，如果那個變態有任何異常的舉動，不要停留，立刻大聲呼救，快速跑出巷子！對面就是警局，他不敢太過放肆！」

  呂冬兒輕輕地嗯了一聲，臨行前貼在司馬北的耳邊，紅著臉輕語道，「我等著咱們的大偵探來英雄救美……一切都結束後，我們一起去東湖看初雪，到時候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司馬北望著呂冬兒離去的背影，從兜里摸出一張視網膜捐贈單，低聲道，「這一次結束後，你就再也不用擔心那該死的眼疾了，想看多少次初雪都可以……大爺說得對，太聰明果然不是好事，過猶不及，聰明過了頭就會失明啊！」

  少年人計劃得很周全，但世事無常，司馬北怎麼也沒想到身邊的朋友竟會出賣自己，也沒想到變態兇手在民樂巷前面的涼水街就動了手。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即便最終找到了兇手，但呂冬兒卻被變態虐殺。

  那個冬天，他獨自坐在東湖邊上，看著呂冬兒家人轉交給自己的那封信，不聲不響地哭了很久。

  「司馬北，如果你看到這封信，那就說明我已經不在了，可能又搬去了另外的地方，可能回到了我來時的地方……總之，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傻瓜，你可千萬不要哭鼻子啊！你是要做大偵探的，怎麼可以哭鼻子呢！」

  「我前兩天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有人願意給我捐贈視網膜，當時還挺開心的……但我看見你這幾天總是閉著眼睛走路，還買了幾本盲文課本……我忽然好難過啊！」

  「白痴，誰要你的眼睛……你平常看的都是些恐怖的偵探小說，眼睛裡肯定都是那些內容，我要是用了你的眼睛，豈不是天天都會被嚇得睡不著覺！」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大概咱們已經一起看了初雪，也不知東湖初雪是什麼景象，一定很美吧……」

  「嗯！很美！」

  淚水漸漸模糊了司馬北的視線。

  「不過，要是有一朵鮮艷的梅花，肯定會更美！」

  司馬北低頭看著懷中的海燕，終於醒悟過來，讀懂了海燕摔落高台時用口型吐出的最後一句。

  「傻瓜，猜錯了吧，是我啊……好可惜，只能幫你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