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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詢蓮塘村舊事

2024-06-10 02:38:31 作者: 汀蘭青青

  原來,寧何苦讓申無謂拾掇拾掇自己,還含有這層意思。

  申無謂想起方才溫和禮面對面的,都沒有將自己給認出來不說,還喚自己為「小郎中!」

  呵呵!有意思!有趣!

  申無謂正津津有味的想著有意思有趣之時,寧何苦還以為他還是不放心呢,便又貼心提醒道,「你都挑斷了毒煞的腳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寧何苦是會勸人的。

  申無謂是醫者,人是他傷的,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便幸災樂禍道:「毒煞原本就重傷在身,加上這一路的逃逸奔波,此刻他鐵定傷勢嚴重,走不動了,腳也廢了,只能是像躺屍一樣的躺著養傷,沒有兩三個月是起不來的。」

  寧何苦笑著附和,趁機道:「那不如你先去休息,我要出門一趟,辦點事。」

  申無謂拿眼直瞪他,「我同你一起去?」

  「……」

  

  他見著寧何苦為難的表情,涼涼道:「怎麼,我去不方便嗎?難道說,我們兩人之間的信任竟到這種地步了嗎?」

  這麼快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申無謂說話也越來越有意思了。

  寧何苦忍了笑意,就將自己昨日獨自行動之事悉數告之。申無謂聽的時候很平靜,但聽完後就直接炸毛。

  「你小子是幾個意思嘛?昨日你竟然獨自去幹了那麼多事,居然不帶上我,害得我以為你跟豬一樣的能睡,還在心裡頭直罵你呢?你可真高尚啊!玩捨己為人,無私奉獻嗎?還是要讓我羞愧難當呢?告訴你,我可一點兒都不會的。見著你我照罵不誤。哼!」

  寧何苦沒想到他反應竟如此強烈,連忙阻止:「打住!我沒別的意思,就只有一個意思,獨來獨往慣了,一時改不了。」

  申無謂:「!!」

  這個解釋嘛!還真是簡單粗暴直接,對於爆怒的申無謂來說卻無比有用。

  短暫的沉默後,他心裡坦然接受,但嘴上卻不饒人,訓斥道:「這是陋習,得改。」

  寧何苦:「……」本公子當了十年的獨行俠,我行我素,獨來獨往,獨領風騷,美名遠揚,怎麼到他這兒就變成陋習了?

  還得要我改!憑什麼?

  本公子就是堅絕不改!你能怎麼樣滴?

  不過,但是,好像這段日子以來,同申無謂他們一起同行,也並沒有不適之處。反而有時候覺著人多逗趣,偶爾打打嘴仗還挺開心的。

  一念至此,他便從善如流,虛心接受了申無謂的建議,「好好,是陋習,得改……我努努力吧!」

  申無謂:「……」

  寧何苦的回答無懈可擊,他一時也無法反駁,只得一笑置之。隨即又乍然起身,風風火火道:「既然知道收購海螺珠的是那誰?那他應該和惡煞脫不了關係。說不定毒煞也有可能就藏身在他府中。那你還有功夫站在這裡廢話,走走走,該行動了。」

  寧何苦拉住他,「你看,我此前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聽風就是雨的。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申無謂:「那你快說啊!」

  寧何苦只得耐心解說:「那可是城中富紳荊楚天的府邸。荊楚天不僅是海陽城的首富,還是海陽縣第一大善人,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申無謂不耐煩的打斷了他,「所以,就不能衝進他家去找人了嗎?有錢了不起啊?大善人了不起啊?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他又算哪只鳥呢?」

  寧何苦冷冷靜靜地拽住了他,分析利弊:「要找一個毒煞我一人足矣!可你忘了我們當初放走毒煞是為了什麼嗎?偌大的荊府,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口人,而在這其中,誰又會是毒煞的同夥呢?以他們的奸詐狡猾,恐怕隱藏得很深,我們這樣貿然闖入,你以為能找到他們嗎?」

  申無謂:「……」

  他自然記得,放煞歸山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

  寧何苦見他終於不暴躁了,方接著道:「昨夜我在那荊府中到處都查看了一番,並沒有發現毒煞的身影和其他的可疑之人。所以,咱們現在只是懷疑,決不能打草驚蛇。況且,事情不可能這般簡單吧?他收購海螺珠,他就是惡煞的同夥,惡煞應該不會這麼愚蠢吧?」

  申無謂想了想,事實的確如此,不得不自動妥協,應付道:「行了,我知道不能輕舉妄動,聽你的,你快去揀你的貝殼和小石子吧!」

  寧何苦痛苦又絕望地盯著他,「你說什麼?」

  申無謂一臉的純潔無辜,「我我,我沒說什麼呀!哦!你不是說你要出去嗎?你去啊!走走走。」

  寧何苦卻瞪著他不動,他便從其身側繞過,抬手輕輕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口中嘀嘀咕咕:「一不小心就犯忌了,犯忌了!」

  寧何苦只有站在原地乾瞪眼的份。

  寧何苦出門後,直接就到了縣衙內。

  五年前,蓮塘村的上百個老弱婦孺,突然間就全都病倒在床,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官府應當有詳細的記錄。

  他在縣衙門口問了個老吏,打聽了林縣令的住所,不出半刻鐘,便站在了林宅的大門前。

  他一身便裝,越牆而入,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林縣令的書房。

  林縣令正斜坐著看書。

  他五十歲出頭,國字臉,身材瘦高,面色黑紅,還帶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官僚氣質。

  在這南海邊生活的人,都有個共性,就是經年累月地被海風吹,被毒日頭曬,大都長得黑糙黑糙,精瘦強幹的。像寧何苦這種細皮嫩肉又白白淨淨的男人,少見。

  林縣令乍然之間,見一人影傲立堂中,先是一驚,繼而起身佇立,習慣性的就想拿驚堂木重重拍下,可卻撈了個空。但他並未因此有所怯弱,而是氣勢不減,官威畢露:「大膽賊子,敢闖縣令府邸,該當何罪?」

  甭說是七品縣令,就是同正一品要員面對面時,大靖第一捉刀吏又何時怯場過呢。

  但是,寧何苦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再厲害,再威名遠揚,說穿了也不過一小吏爾!

  所以,該蒙便蒙,該騙便騙,該哄便得哄!該以權柄壓人就得以權柄壓人!

  就是絕不能硬碰硬。否則吃虧上當的就是他自己。

  總之就是四個字:便宜行事!

  他掏出黑金令,在林縣令面前一晃,「認得不?」

  三法司中掌刑獄覆核的大理寺最高長官的黑金令,林縣令沒有眼疾,自然是認得的。

  黑金令一出,大靖所有官衙捕手皆以此令唯命是從。

  寧何苦被恭請上座,待之以上賓之禮後,他方開門見山道:「五年前,蓮塘村上百老弱婦孺一夜之間,身患奇病,林大人可知曉此事?」

  林縣令恭恭敬敬地站立下方,不敢有絲毫懈怠,「回稟大人,五年前下官還在任上,民生無小事,此事下官記憶猶新,自然是知道的。當時就派了專人去細查原由。」

  寧何苦:「嗯,然後呢?」

  林縣令規規矩矩的答:「回稟大人,當時情況是這樣的,病人的症狀皆是全身乏力,嗜睡,食欲不振,形容消瘦,請了城中最好的郎中去看,也找不出病因來。只能先開出一些對應的藥材,用以減輕他們的病症。但卻不能根除,時不時就會復發。」

  寧何苦沉呤道:「一個人又或是兩個人如此,那不奇怪。可整個村子的老弱婦孺同時患病,那就不太正常了吧?」

  林縣令繼續禮數周全:「回稟大人,當時下官也覺著蹊蹺,就派專人細查了很久,包括蓮塘村民的飲用水,飯食,以及周邊環境,最後皆沒發現有任何異常之處。

  後來,村民們需要購買昂貴的藥材,還要看護照顧家人,以至入不敷出,負債纍纍,下官為此還召集海陽縣的鄉紳富豪們,請他們慷慨解囊,籌集了一部分資金,為村民們解了燃眉之急。」

  寧何苦八風不動的坐著。方才他初見林縣令,還以為其就是個官架子十足十的酒囊飯袋呢?卻不料,人家卻是個十分愛民恤民的合格父母官。

  對於數年前的事情,他不僅記憶猶新,還處置得當,到最後無能為力之時,都還想法盡全力彌補。

  能說出「民生無小事」這句話的父母官,就應當不是個碌碌無為之官。

  青官難得!愛民如子的父母官更是難得!

  寧何苦突然有些慚愧,自己一普通人高坐中堂,受了他禮數周全的大禮,是不是有點過了?

  不為過,不為過!就當他是在拜黑金令就是了。

  林縣令見上頭半晌無語,便抬頭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謹小慎微,「大人,是下官何處處理的不周全嗎?請大人示下。」

  寧何苦已經站了起來,語氣不覺間柔和了許多,「林大人處置周全,甚好!還有,我來此詢問一事,你便忘了吧?就當從未見到過我,知否?」

  這是要自己三緘其口,絕口不提今晚之事。林縣令可是個聰明人,自然是懂的。

  他正恭謹點頭之時,寧何苦將一張紙塞到他手中,附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即轉身離去。

  林縣令一邊慎重點頭,恭身目送寧何苦,一邊心生好奇快速展開手中的宣紙。原是一幅人像,他只看了一眼,就立馬被嚇了一跳,心臟突突蹦噠不停,喃喃自語著:壞了壞了!這壞東西什麼時候來我海陽城的?還有,上頭怎麼突然派人來查蓮塘村舊案了?

  不僅是暗查,還不讓自己插手。難道說這兩者之間有所聯繫?那這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林縣令想著想著,背上密密浸出一層薄汗來。又想起方才那人的氣勢,還有臨走之言,是越想越惶恐,越想越不安。

  於是,他扶著桌角坐下,又將當年的處置過程在腦中細細過了一遍,覺得無甚不妥之處後,才稍稍安心。

  須臾片刻後,他又如芒在背,難以安心,起身就往外走去,對門口的僕役道:「走,去縣衙。」

  到了縣衙後,他獨自進到案牘室,找出了當年的記錄,細細的閱讀起來。

  他這是怕當年的處理有所紕漏,所以才連夜來此查閱存檔的。繼而在細細看了好幾遍,沒覺著不妥之處後,才將之合上放回原處。

  此時,他方抬手試去額際的汗水,長吁了一口氣,呼吸漸趨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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