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為刀俎 村民皆為魚肉
2024-06-10 02:37:10
作者: 汀蘭青青
至此,寧何苦完全可以肯定,這個秦春嶺身份定大有古怪,便靜聽下文。
奚老伯這次倒是認真想了許久,方不太確定地回:「此前聽我大兒說過,在他失明前,春嶺就帶他去過後山的一處山嶼中,說是為了采一棵古樹上的野生蜂蜜。那可是萬蜂聚集之地,何其兇險,當時,我還著實好好教訓了他一頓呢?哦對了,他說春嶺後來就算看不見了,也還自己悄悄地去過那處。」
寧何苦心中一喜——蜂群和素娘家的蜂蜜罐子,這兩者之間必然有所聯繫。
他壓抑著激動的情緒,問:「奚老伯,大雙呢?我想問問他們去過的那處山嶼在什麼位置?」
奚老伯一把捉住他,「那地方你可不能去,可兇險著呢?」
寧何苦拍拍奚老伯的手寬慰其,「老伯放心,我是不敢去的,但我有個同行好友,他是專門在山中採取野生蜂蜜的采蜜人,此次原本是同我一起進山的,後來便分開各自行事了。這不剛好說起野生蜂蜜這事,我便想著隨手記個位置,到時候見到他時再告之於他。」
奚老伯「哦」了一聲,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那群蜂可毒了,叫他要千萬小心才是。」
「放心吧老伯,我那同行采蜜多年,不僅經驗豐富,還有全套器具護實全身,蜜蜂是傷不了他的。」
隨後,寧何苦找到大雙,後者模稜兩可地描述了進山嶼的大致路線,寧何苦便牢記在心。
趁天未黑,他說想再出去走走,剛出門,在一拐彎處,便有人將他拉住,並一直拉到了雪流蘇樹後。
能如此輕易接近寧何苦而讓他沒有反抗之人,此地除了申無謂再無他人。
寧何苦被他拉到樹杆後躲藏起來,自覺有些好笑,「老無,你說村民們又看不見,我們這般躲躲藏藏,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這個問題嘛,我也是曾想過的。但咱總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他們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吧?更何況你說過,他們的其他五感可是靈敏得很,咱們還需小心謹慎才是。」申無謂在前者耳邊小聲回。
寧何苦點頭,「老無言之有理。等等,你剛說什麼來著?」
申無謂蹙眉不爽。「……我說了一整段話,你不是要我全部複述一遍吧?」
寧何苦低頭想了一想,又乍然抬頭,如獲至寶般興奮,「是了,是了,他就是光明正大地在村里人面前橫行霸道,肆無忌憚的。對對,就是如此!」
他這無頭無尾又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將申無謂給整糊塗了,「小子,你不要只顧你自己,能不能把話給說個囫圇周全。」
寧何苦隨即便將對秦春嶺的懷疑悉數告知,一向無所畏懼的醫怪聽了,也怔了半晌。
然後,他方緩緩說出震撼人心的猜測,「你的意思是說,這秦春嶺極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秦春嶺,而是有人假冒了他的身份。而且,假冒之人還是個雙眼正常之人。是以,他才裝瘋賣傻,騙過村民們,並藉機在村里任意來往。而村民們卻全然不知……」申無謂無法再說下去了。
試著想想那場面:一村子的失明之人當中,卻有一個雙目正常之人,時常用他那雙陰鷙陰森的眼神,居高臨下,盛氣凌人,冰冷寒凌的注視著穿梭在黑暗之中的村民們,他為刀俎,村民們皆為魚肉。
而善良的村民們呢?卻因為眼盲而一無所知,每日活在那冰冷陰森的目光和算計之下而不覺,還時常熱心為其送上食物衣雜。
真是細思極恐!令人不寒而慄。
寧何苦則想得更多,想得更遠。
十二年前,魔羅五煞由大理寺中越獄,大理寺在冊捉刀吏悉數盡出,馬不停蹄的追緝圍剿。
後捉刀吏慘敗而歸,再之後,便發生了飛紗村民集體失明事件。
這時間線太過巧合,很難不令人想到其中關聯。
申無謂由那細思極恐的場景中回過神來,看著寧何苦,心有餘悸,「好在你是真的眼瞎後再回村的,若不然恐早就被他一眼識穿,就非今日之局面了,果然還是你心思慎密,小奸巨滑。」
寧何苦溫潤笑著不言語。
「假若這個秦春嶺並非真正的秦春嶺,那這個人又是誰呢?是他弄瞎了村民們的眼睛嗎?而真正的秦春嶺又在何處?」申無謂急躁地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寧何苦仍是沉默,良久方沉聲反問:「那老無以為,此人極有可能會是誰呢?」
這次輪到申無謂沉默不語了,現場一片死寂。
他二人雖沒一口道破,但在心中的答案皆是一般無二,只不過「魔羅五煞」這個答案太過沉重無比,他們皆輕易不願宣之於口。
不過,此刻卻不是沉默的時候,要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才至關緊要。
「老無,勞煩您去守著素娘,她身子弱,恐生產有危險時,你好看顧她一二。我則去她家守著,萬一那假的秦春嶺回來,我便將他先拿了再說。」
寧何苦安排得當,申無謂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隨即,二人便分頭行事。
素娘由午後便開始陣痛不止,好在元娘子早早便給她燉了一鍋老母雞湯,日間亦餵她食了不少,如此方可保證她有足夠的力氣,捱過生產的這道鬼門關。
直到凌晨時分,素娘仍在痛苦呻吟,老巫醫在窗外雙手合十祈求上蒼之時,屋內先是傳來素娘的一聲凌厲嚎叫,再跟著便是元娘的一聲驚呼:「生了生了,還是個帶把的呢。」
老巫醫喘口大氣後,繼續合首感謝上蒼。
奚大娘跟著高興之餘,但也沒忘記取了準備好的淨布去包裹嬰兒,元娘則轉身去照顧素娘。
奚大娘正小心翼翼的為嬰兒擦試著身體,擦著擦著,突然一聲驚呼,「壞了壞了,這奶娃娃怎麼還不哭出聲來呢?」
嬰兒自娘胎母體出來後,便是一聲嘹亮啼哭,以此宣告他降生於人世;也以此一哭,方能打開其肺部,使其可正常呼吸,開啟其生而為凡人之生命力。
窗外的老巫醫一聽,剛放下的心就重又揪起,急聲沖里嚷:「快快拍打他的腳底試試,用點力。」
稍傾,屋內奚大娘焦慮回應:「拍了,可他還是不哭。」
老巫醫繼續嚷:「再拍拍他的背部。」
這次是元娘帶著哭腔回的:「拍了,還是沒哭,這可如何是好?」
老巫醫沒了撤,正自搓手焦慮,忽聽不遠處有人沖屋內嚷,「用力揪揪他的耳朵試試。」
老巫醫怔住了,我可沒言語,這是誰在窗外支招呢?而且似乎比我這老巫醫還懂得多一點呢?
人身上耳部最是柔軟,且觸感亦最是靈敏……
然等不及他細思細想,屋內人在依言照做之後,突然就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之聲,清脆悠遠,瞬間便響徹整個飛紗村,震落了一地的晨曦微露。
「好了,這下終於好了,奶娃娃沒事了。」元娘和奚大娘是先驚後喜,再喜極而泣。
老巫醫卻心存疑惑,方才提醒揪耳朵那人是誰?
這人自然是一直靜靜守在此處的醫怪申無謂了。
此刻,黑暗褪去,天已朦朦亮起,初生嬰兒一聲嘹亮之聲,將不遠處的寧何苦也引了過來。
他二人轉到一無人僻靜處,對視一眼,便同時開了口。
「那人沒回。」
「那人沒回嗎?」
寧何苦的是肯定句,申無謂的則是疑問句。
「沒,」寧何苦輕聲答完,隨即又有些緊張忐忑,「老無,等下你便去瞧瞧那嬰兒的眼睛吧!」
申無謂笑了,「現在去看了也沒用的,這將將出生的奶娃娃,便猶如小小的一個肉團團,那小眼睛還一直緊緊閉著呢。」
「啊!為何?」聰明絕頂如寧何苦,也有怔在原地發愣發呆的時刻。
申無謂見終於有事能難住他了,立時三刻便暫時忘記了方才的隱憂,而是帶著些許傲嬌,「你這年輕人懂什麼呢?那剛出生的嬰兒,總是一直在閉著眼睡覺的,每日十二個時辰,他便要睡足十個時辰,其餘的兩個時辰都是在吃吃喝喝。等過幾日吧,待他睜眼會玩的時候,才能測試出他的眼睛是否正常?」
「哦!原是如此,那還要等幾日?」寧何苦懵懵懂懂。
「兩三日吧?那時他吃飽喝足後,興許會睜開小眼睛玩一小會兒的,到時再去看他。」申無謂眼色從未如此溫柔過。
寧何苦鬆了口氣,「兩三日不打緊的。那就趁此機會,隨我去奚老伯家走一趟吧!」
申無謂糾眉:「去做甚,此刻一切尚未塵埃落定,那秦春嶺的身份也只是你我猜測而已,並無真憑實證。如此便要去坦白你我二人身份,會不會太過冒險了一些?」
寧何苦拉著他就走,「放心,我給你找了個新身份,由此刻起,你便是我的同行兼好友,一個資深的采蜜人。」
「采蜜人!」申無謂差點沒一口口水噴出來,「你何不索性說採花大盜好過。」
寧何苦不管,繼續拉其前行,「我想了想,此時大哥是時候該現身了,再在暗處,反而不利行事。」
申無謂被他拖著前行,很是無語氣憤,欲掙脫束縛,「別拉我,我要趁這三日時間去後山找鬼去。」
自從聽到假秦春嶺的信息後,他早就在心中對其深入解析了一番。
又結合其常往後山跑的情況,還有大雙說起的山嶼中群蜂一事,幾下聯繫匯總後,有一人的面孔,從迷霧之中浮出,逐漸清晰明朗。
所以此刻,他心心念念想著的,便是要去找到那人,報當年屠家鄉之血海深仇。
然寧何苦根本不理會他的反抗,只可勁拉著他往前沖,步履順暢得不似個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