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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0 02:06:21 作者: 白色電話

  入宮的日子正是臘月十八,前一天的夜裡停歇了快半月的雪又下了起來,大雪紛飛,直到清晨還沒有轉晴。屋中燃燒著銀碳,偶爾會有碳木被燒裂的聲音打破屋裡的沉寂。

  母親幫我梳理著這頭濃密烏黑的長髮,雙眼有些紅腫,雖然她已經用香粉遮蓋,但還是被我看了出來。我伸出手,輕輕的按在她的手上,母親的手很冰,被突然而來的炙熱燙灼了一下,「母親,你放心,女兒定然會在宮裡好好的活著。」我說的堅定,也正是母親猶豫良久未曾說出的囑咐。

  她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鏤空牡丹梨木梳子垂然而落,「啪」的一聲輕響摔成了兩截。我抬頭望向母親,見她愣愣的望著地上的兩截木梳出神,淚水不知不覺間如同斷線南珠一樣悄然滑落下來。抖動的唇間淒楚的吐露著我的名字,「絮兒……」

  「嗯……」我伸出手將她臉頰上的淚水擦拭掉,輕聲安慰她道:「母親不要哭泣,絮兒什麼都懂。」然而說著心中卻突然湧出一絲氣憤,我輕笑兩聲繼續說到:「他仆蘭碩不是想要控制咱們慕容家麼?那就讓他看看,這天下終究該是誰的。」

  母親聽了我的話顯然嚇了一跳,「絮兒,不可。娘只是想讓你在後宮平平安安的活著。」她的手不住地顫抖,轉而輕嘆了口氣:「娘跟你爹不同,所以娘不願意你為了那些陳年舊事卻以身犯險。」她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無奈,出自名門的她正是因為嫁入慕容家才使娘家衰敗。我明白這點,慕容勝何嘗不明白?有僕蘭氏做主的一天,慕容家永遠都會在他們的控制之中。只是可惜了母親,還是帶有這樣的一份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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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哥他還好麼?」我諾諾的問了一句,至從那天七哥冷笑離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此時我不敢再看母親淚影,只能用七哥來岔開話題。

  母親一聽見我提起七哥,她的眼睛明顯的亮了一亮,一閃而逝卻還是被我捕捉。緊接著,她從那梨木雕牡丹的梳妝檯上重新拿了一把完好無缺的梳子,「影兒只是一時想不通,過些日子會好的。」細密的梳齒順著我那何止三千的煩惱絲,母親手很輕柔,怕微一用力便會扯疼我一般。

  門被猛然的推開了,一陣寒風隨著灌入屋內。「絮兒,」七哥喊著沖了進來,見母親也在定了定神,輕聲喊了聲「母親……」然後快步走到我身旁,白衣隨著他的腳步而輕飄而舞,整個衣面光滑平整沒有了上次所見的褶皺。倦怠也去了不少,只是那眼中的紅絲密布,顯然是夜夜無安眠的結果。

  母親放下梳子,臉上多了份疼惜,「影兒,這是你妹妹的閨房,怎麼可以這樣隨便的闖進來?」她雖然語氣中帶有質問,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

  七哥頷首笑了笑,摸著我那柔順的頭髮說道:「這丫頭從小便與我親近,母親莫要責怪。現在絮兒要出嫁了,我當然要來看看,仔細的瞧瞧,將她記在心裡。」話鋒一轉對著我接著說道:「絮兒,千萬不要讓宮裡的任何人知道你會武功,若是可以,便在宮中了此殘生吧!七哥會記得絮兒的,我們也會再見的。」

  我感謝的望了他一眼,「我明白,」他的眼神中有著疼惜,有著不舍,我忽然間便落了淚,聲音也跟著哽咽起來:「七哥,絮兒等著你,一定要來救我。」

  母親見我哭泣,剛收攏的淚水又涌了出來,但是嘴上卻說道:「絮兒不可亂說,你七哥…」

  她話沒有說完,而是深意的望了一眼七哥。然後囑咐道:「聽你七哥的,了此殘生。」

  聽了母親的話,我們頓時沉默,屋子裡靜的只剩下炭火燃燒的聲音。

  瑟兮從門外走了進來,顯然見到屋中是這副光景也嚇了一跳,七哥多日沒見,如今見了卻是母親在抽泣。於是瑟兮忙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了桌上,轉過身對著母親回稟道:「夫人,宮裡的喜娘和嬤嬤已經在外廳後著了。」

  母親擦掉眼角的淚痕,端正了一下姿態對瑟兮說道:「讓她們進來吧!」

  七哥聽到此,弓腰趴我耳邊輕喃道:「絮兒,七哥同你其實是一樣的人,等著七哥。」我愣了,他卻在我驚愕中離去,一路狂笑,瀟灑放蕩,無拘高傲。

  母親望著七哥離去的背影出神,良久方才痴痴的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她在我們兄弟姐妹八人之中最疼愛七哥,而我們幾人也只有七哥最像早年的爹爹,那種光芒即使從小到大都收斂著也一樣掩蓋不住。

  僴兮端著一碗粥走進來的時候母親也已經回過神,見到那碗綠豆粥輕嘆了一聲,「絮兒,還是先吃些東西吧!」

  我站起身,柔順的長髮就那麼披散在我的背後,猶如黑色的瀑布一般。房中點燃的木炭崩裂出一聲輕響,僴兮見了忙取來一些銀碳加上。「小姐快喝吧!若是宮中喜娘看到又要多話了,免不了要再散些銀子的。」

  我剛放下粥碗瑟兮便帶著喜娘同嬤嬤便進來了,那些宮中的人望見桌上的青花瓷碗只是笑了笑,我見她們沒有為難便知父親早已打通了關係,所以她們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母親坐到桌邊,微笑著看喜娘嬤嬤幫我打理。大紅蓮花點鳳袍,頭髮梳成鳳尾髻再戴流蘇赤金鳳冠,耳環是一對金制鳳凰,尾翎處鑲嵌著明朗白玉。雙手帶上了十足的龍鳳金鐲,加上一枚紅寶戒指。這麼多的東西戴在身上,我只感覺到沉重,並且行動明顯變的有些遲緩。喜娘幫我畫上了宮裡流行的桃花妝,整個面容略帶幾分成熟。

  我抬頭望向母親,她只是對著我微笑。緩緩地將視線在我的身上繞了一圈說道:「絮兒果然是長大了。」

  聽到這話,忽然間我感覺到一種嬌羞從脖頸染到臉頰,也許因為有厚厚的脂粉所以母親並未看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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