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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擁貓唱詞

2024-06-10 02:09:01 作者: 八千妖孽

  映入眼帘的是啟封城的城牆。

  這座城的城牆,是沈鯉見過,除了開禧城最為壯觀高大的一座。

  巨大平整的石塊,像遵循某種軌跡,有條不紊堆砌。

  策馬而來時,一眼望見城牆,還以為是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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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就有客棧酒樓、青樓花坊的小廝拉客。

  「公子且慢,公子且慢!」

  小姑娘氣喘吁吁追上沈鯉。

  「敢問公子是何方人士?」

  「沈某南吳武陵人。」

  「南吳俊彥呀!」小姑娘嚇了一跳。

  啟封城離洛京相近。

  南吳之人向來來的少,畢竟前些年追查南吳捉蟲司間諜,抓走許多南吳無辜商人。

  此事正逢那位女皇登基,動靜鬧的頗大。

  「有何見教?」

  沈鯉根本不願意下馬。

  這小姑娘濃妝艷抹,語調刻意帶了魅惑。

  十有八九是城中青樓花坊在此拉客的。

  小姑娘笑吟吟道:「公子遠道而來,可曾見過我大隋女子風貌?」

  「哦?當然是見的,滿大街的人,不是男子,便是女子,沈某不瞎,怎能看不見?」

  「錯嘍,錯嘍!小女子說的並非尋常女子。」

  「難不成大隋女子還有不尋常的?」

  小姑娘目光從凋朱顏上挪開,笑嘻嘻道:「公子是劍客,可曾聽過這麼一句話。美人是劍的鞘。」

  「聽過。」

  美人是劍的鞘,此言流傳江湖近十年。

  「恰好,我家平康坊乃啟封城最豪奢的花坊,美人無數,劍鞘無盡!」

  小姑娘突然拉住沈鯉的手:「敢問公子大名,稍後到了平康坊,小女子也好為公子引薦『劍鞘』!」

  「沈師秀。」

  抽回手。

  她身上濃郁的胭脂香味,刺鼻。

  「沈公子這邊請。」

  小姑娘笑眯眯牽著韁繩,領沈鯉進了城門。

  「沈某尚未同意……」

  「沈公子,北隋江湖規矩,來一趟啟封城,不去平康坊,妄為大俠!」

  「從沒聽過這般規矩。」

  「嘿嘿,是小女子剛才胡謅的,沈公子雖然年少,卻是一等一的大俠。」

  沈鯉向來不喜歡「溜須拍馬」,但小姑娘的幾句話十分動聽。

  也罷,住哪不是住?

  他在臥霞寺殺了血蟥雙童,正有一大筆銀兩擱在啟封城分舵,包裹里的錢花沒了,大不了叫分舵來贖人。

  「沈公子,你可知世上有兩座平康坊?」

  「知道,洛京有一座平康坊,號稱天下美女子、占盡半數。啟封城的這座平康坊與之相差甚遠。」

  說的倒是實話,小姑娘未曾爭辯,「公子有所不知,洛京平康坊的白貓穆十二娘來啟封城了,如今就住在城中平康坊賞花樓。」

  兩座平康坊一家所出。

  皆有四樓。

  分別是賞花樓、賞竹樓、賞雪樓、賞春樓。

  賞花樓與賞竹樓都賣藝不賣身。

  能入住這兩樓的女子,全是色藝雙絕。

  賞雪樓、賞春樓那便是賣身不賣藝了。

  其中或許有姿色極好的女郎,數量上遠比不上賞花、賞竹二樓。

  沈鯉饒有興致問道:「可是那位擁貓唱詞的穆十二娘?」

  「哈?公子是南吳俊彥,也曾聽過穆十二娘的名聲?」

  豈止聽過。

  說起來,寇小婉和沈師秀故事,部分借鑑了穆十二娘。

  這穆十二娘出自武林世家,後一場尋仇,穆家死傷無數,後來不知怎地,她輾轉去了洛京平康坊,一曲歌喉,震驚四座。

  彼時,穆十二娘懷抱白貓,唱的是《念奴嬌》,好事之人,便為她起了擁貓唱詞的雅號。

  兩年後,北隋宰相之子藍珏偽裝成平平無奇的書生,到賞花樓聽曲。

  恰好輪到穆十二娘為眾人獻唱,藍珏驚為天人,當場作詩,贏得她好感。

  兩人來往逐漸頻繁,互生愛意。

  可惜一個是當朝宰相之子,那一個是平康坊戲子,如何成雙成對?

  宰相藍定風聽聞藍珏荒唐,親自帶人到平康坊抓人。

  後來,藍珏以二十一歲之齡進士及第,娶了名門望族高家的小姐。

  「穆十二娘與藍珏之姑娘,沈某略有耳聞。」

  沈鯉笑道。

  小姑娘呵呵笑道:「哈,小女子以為是何事呢,原來是陳芝麻爛穀子的慘事。」

  旋即低聲問道:「公子可知有關十二娘的另一樁事嗎?」

  「不知。」

  藍珏成婚當日,也不知高家小姐嫉妒還是大方,居然邀請穆十二娘到婚宴中唱曲。

  宰相之子和高家小姐成婚,自是高朋滿座,無一不是貴賓。

  穆十二娘施施然登上臨時搭好的台子。

  擁著那隻毛髮若白雪的貓,一曲罷後,藍珏淚流滿臉。

  竟,說什麼也不跟高家小姐成婚,非要與穆十二娘遠走高飛,逍遙於江湖。

  而穆十二娘當場拒絕,並說,公子是宰相之子,奴家不過一無根浮萍,好比大日與蜉蝣,相距越近,死的越慘。

  言罷,恭賀高家小姐與藍珏新婚美滿、白頭偕老。

  那高家小姐也是個奇女子,見藍珏死了沾花惹草的心,成婚後,溫柔相待、好言勸進,一年多後,高家小姐為藍珏生了對雙胞胎。

  「居然還發生了這般故事?」沈鯉詫異。

  小姑娘牽韁繩蹦蹦跳跳:「粗略一數,已是五年過去,二十一歲的藍公子已經二十六,十六歲的十二娘已經二十一。」

  「藍公子現今在朝中擔任何職?」

  「聽聞在翰林院修書呢,前程遠大,藍宰相即將榮休,說不定退之前推一把,藍公子轉任地方歷練。」

  北隋確實有這麼個規矩,進士及第後選擇翰林院修書,一是養望,二是等待地方實職空缺。

  「可惜了這對玉人。」

  「有何可惜的,小女子再和公子說些悄悄話,你可知十二娘因何來啟封城?」

  「實在不知。」

  「十二娘是躲棋待詔呢!」

  「原來如此。」

  沈鯉會心一笑。

  提起北隋的棋待詔,無疑是那位擅長採摘花草的任平生啦。

  所謂的採摘花草,不過是任平生色心熾烈,一日不去青樓花坊,一日下不了棋。

  恰恰是這位色鬼投胎之人,卻是棋盤無敵,號稱國手。

  小姑娘笑道:「沈公子知道是誰?」

  「任平生?」

  「不錯,就是他!不知怎麼回事,聽過十二娘唱詞後,任平生糾纏不休,十二娘百般無奈,只好躲來啟封城。」

  「這人怎麼如此無賴。」

  「嗨,誰叫他與鴻臚寺少卿楚越楚官人,臭味相投呢。十二娘惹得起任平生,卻惹不起楚官人。」

  即便遠離洛京,小姑娘不自覺也尊稱一聲楚官人。

  「楚越是何來歷?」

  「公子是南吳人,不知無罪,楚官人是楚家家主的四郎。楚家上升勢頭很猛,興許幾年之後,便會躋身祝、王、司馬、於等大世家一檔。」

  小姑娘言語十分有意思,什麼叫不知無罪啊?

  沈鯉失笑。

  懶得在乎北隋這攤子爛事。

  對比南吳跟北隋到底誰更爛,少年郎默默思量,竟是無從下手。

  靖節先生說,世上之煩心事,僅僅是史書重演而已,無不亡之王朝、無不滅之世家,說來說去,功名利祿四字,最煩人、最誘人。

  少年郎深以為然。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

  小姑娘一路嘰嘰喳喳,直到接近平康坊,方才說起裡面的趣事。

  「差點忘了詢問公子,公子是想進哪一樓?小女子可提前知會你了,穆十二娘正在賞花樓呢。」

  沈鯉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那便去賞花樓吧。」

  賞花樓女子,儘管賣藝不賣身,價錢卻是四樓里最高的。

  而穆十二娘聲名遠播,私下聽曲唱詞,價錢之高昂,足夠令尋常富貴子弟咂舌。

  說來也怪,就算價錢這般高昂,穆十二娘反而是平康坊貴客最紅火的一位。

  小姑娘有時就覺得,真是搞不懂男人,聽穆十二娘一首唱詞,可在其餘三樓瀟灑自在好幾天的了。

  「對了,沈某還不知你的名字。」

  「我呀!」

  小姑娘指著自己的鼻子:「公子叫我小草好了,自幼沒爹沒娘,不是小草是什麼?」

  沈鯉翻身下馬,拱手笑道:「沈師秀見過小草姑娘。」

  小草微愣,繼而歡笑:「你這人真有趣。」

  說著,把手裡的韁繩交給趕來迎接的小廝,她領沈鯉進了平康坊。

  坊內鶯鶯燕燕,令人目不暇接。

  沈鯉觀看下來,暗道,開禧城的醉春樓與啟封城的平康坊相比,或許在伯仲之間,但跟洛京的平康坊比較,便沒法比了。

  北人笑話南人,把自己關在山水之間玩過家家。

  話難聽,道理有幾分。

  醉春樓向來自詡名震天下的青樓,若是見了平康坊,不知會不會自慚形穢。

  另外,平康坊也只是北隋頂尖青樓之一。

  「沈公子這便請。」

  經過紅廊,路過女子瞧沈鯉俊逸非凡、風流倜儻,紛紛拋媚眼。

  「你們別看,公子去見十二娘的。」

  小草厭惡道。

  賞花樓是在平康坊大院之中,樓前栽種密密麻麻的鮮花。

  牌匾之上,更是掛了一朵以上等絲綢編制的牡丹。

  牡丹怒放,賞心悅目。

  而進了賞花樓,沈鯉方才知曉,美人環繞是怎樣一副景致。

  但見行走之女子,無一不是姿色、身段極佳。

  笑聲嫵媚,眉眼含春,唇瓣誘人,滿室飄香。

  「這位公子是要見誰?」

  「沈公子是貴人,當然要見穆十二娘啦!」

  小草趾高氣昂說道。

  這粉面紅唇的少年頓時堆笑:「沈公子,見穆十二娘前,須得付五百兩定金。」

  「您千萬別覺得五百兩定金貴,也是沈公子運氣好,十二娘今日並無其他貴客,您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沈鯉詫異問道:「才五百兩?」

  「啊?是定金。」

  「對啊,定金才五百兩?」

  小草和少年互視一眼,頗為開心,遇見南吳富公子了,他們的小費絕對少不了!

  「以公子的身份來講,五百兩定金確實不多。」少年恭維道。

  「可是我沒有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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