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一見如故

  沈族長恨鐵不成鋼的錘了錘拐杖，但最終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怒氣沖沖的吩咐身後的僕從「推我離開這裡。」

  「大哥，對不起。」沈亦清低下頭，可以看得出來他真的很自責。

  沈亦然拍了拍沈亦清的肩膀。「你我兄弟，何出此言，你這手……趕緊回去包紮包紮吧。」

  「好」隨後沈亦清低聲對沈亦然說道「這裡的事……大哥你安頓一下大家吧。」說完，沈亦清就離開了宴會廳。

  沈亦然一直看著弟弟離開後才轉身看向大家，他率先朝著旭陽的這個方向行了個禮。雖然並沒有說什麼感謝的話，但這個禮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葉提見狀，也沒想到會這樣結尾，怒甩了下袖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讓各位見笑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說完，沈亦然吩咐弟子們繼續上菜。

  厲懷淵瞪了旭陽一眼「看你惹出來的好事，下次能不能不要自己這麼衝動，不會和我們商量嗎？」

  

  旭陽剛剛還是很感動厲懷淵替他說話的，所以決定忍他一回「知道了」。

  「好了懷淵，你明明就是擔心阿陽，幹嘛還裝作一副這麼凶的樣子啊。」染華夕輕輕的推了他們倆一下，替他們把話說出來。

  厲懷淵可不承認「我可不是擔心他，我是因為他跟著我一起來的，如果出了什麼事，被人欺負了去，那豈不是在光明正大的打我們清夢星河的臉。」

  旭陽沒有聽厲懷淵的口是心非。「知道了知道了，但我還是謝謝你。」這次道謝是真心實意，既然已經知道了這次的時空之旅避無可避，那他不如順其自然。

  他也想知道阿夕拼盡全力讓他親眼見證的真相是什麼，厲懷淵又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們重新落座後，接下來的宴會就很平靜了，沒再發生什麼其他的事。他們本來應該在接風宴之後就去探望沈族長的病情的，但今天鬧了這一出，屬實有些出乎意料。

  在他們的考慮下，還是決定推遲一天再去探望，反正他們此次還會在雲端海域停留幾日。

  清夢星河的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了一處大院子內，布置的很是華貴，夠他們這些人住了，厲懷淵、染華夕、旭陽和海蜃他們四人的房間是連著的。

  海蜃不經常在大家面前露面，所以清夢星河的弟子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認出來戴著紗帽的他。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隊伍中的神秘人，他們也只是好奇些罷了。

  是夜，他們四個人都坐在旭陽的房間裡。

  旭陽看了看他們三個人。「你們都跑來了我的房間，還都坐在這兒不說話，是想憋死我嗎？」

  厲懷淵嗤笑了一聲「你覺得今天這事算結束了，那你就想的太簡單了。」

  旭陽不解「不然呢？」

  海蜃解釋道「雲端海域的族長位置其實不該這麼複雜的，但如今複雜了起來，便有些難辦了。」

  旭陽順著海蜃的話想下去，果然啊，這個族長真的不是那麼好當的。旭陽不禁想到了沈亦然，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裡該是怎樣的不好受。

  厲懷淵伸手到旭陽面前打了個響指。「喂，我們好幾個人都在這兒呢，你又走什麼神啊？」

  「走神？」旭陽搖了搖頭「我沒有走神，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怎麼說起來都不好弄。」

  「確實不好弄，我聽說這個沈二公子好像對這個族長之位並不感興趣，但是架不住沈族長對這個二公子極為偏愛呀。」

  染華夕說到這兒不禁有些唏噓。「我也有個妹妹，我們倆的關係也非常好，但是我們倆之間可從來沒有過這麼複雜。」

  旭陽抬頭看了看染華夕，也一下子就想到了染秋意，他的小姨。「看得出來，你們的關係一定很好。」

  厲懷淵又在一旁懟道「說的好像你親眼見到過似的？」

  旭陽一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又想到了白天維護他的樣子。「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比較能夠讓人忍受，一開口就有些欠揍。」

  「欠揍？小心我打你呦。」說著，厲懷淵假裝舉起手來，好像要打他一樣。結果被海蜃一個眼神給嚇回去了。「我什麼都沒想做，我就是想想而已。」

  染華夕在旁邊笑了笑「瞧你這齣息，被師傅嚇退了吧。」

  厲懷淵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旭陽看向海蜃。「海蜃，你覺得這雲端海域的族長最後是誰？」其實旭陽知道最後的結果，但他還是想問問。

  海蜃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水族法規不可違逆，如若沈大公子並沒有任何錯處的話，他依然會繼承族長之位。」

  厲懷淵和染華夕聽到這兒也都不禁點了點頭。

  旭陽倒是不由的想起了沈亦然最後被放逐到淹海的原因，那是因為修煉邪術。

  沈亦然自己應該也非常知道這個時候是關鍵時刻，他族長的位置幾乎是穩的，為何會平白無故的去修煉邪術。

  旭陽覺得找個時間，他應該好好和這個沈亦然談談了，如果能幫得上他是最好的。

  不對，旭陽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這個沈大公子有孩子了嗎？」他記得事情發生的時候，風度兄尚在襁褓之中。

  厲懷淵驚訝的看了看他。「你這個消息倒終於靈通了一回，還未出生，不過也快了。」

  快了，這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風度兄比他大的不超過一歲，也就是說明，這個世界的他也快了。旭陽的目光不由的盯著染華夕的肚子，看的染華夕有些不明所以。

  「怎麼了，難道是我最近胖了嗎？」染華夕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旭陽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想如果阿夕將來也有個孩子，會是什麼樣的。」旭陽這話純屬沒話找話了，畢竟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就是他這樣的，分毫不差。

  染華夕聽到這兒笑了笑，不過那笑里多少帶了幾分落寞。「沒有影兒的事呢。」

  最後還是海蜃出面，結束了談話。「時間也不早了，明日我們還要去探望沈族長呢，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也讓旭陽休息休息。」

  海蜃的話一出，誰敢不聽，等到他們三個都走了之後，旭陽發現自己根本睡不著。

  他推開窗戶，坐在窗邊，望著天上皎潔的明月。「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他的房間和染華夕是挨著的，如果他關上了窗戶的話，私密性還是很強的。可如今他打開了窗戶，他很輕易的就聽到了隔壁傳來的很微弱的聲音。

  旭陽趕緊出去，敲了敲染華夕的門。「阿夕，是你麼，你怎麼了？」對於他們這樣的修士來說，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聽得見，站在門外則聽的更清楚了。

  旭陽確認自己絕沒有聽錯，剛剛阿夕確實發出了一聲很輕的悶哼。

  「阿夕？」旭陽加大了些敲門聲。

  這時染華夕房間另一側的厲懷淵也聽到了聲音，走了出來，看到旭陽站在那兒還有些詫異。「這麼晚了你還沒休息嗎？」

  旭陽趕緊把剛剛的他聽到的告訴厲懷淵，厲懷淵也急了。「小夕，你開開門，讓我們進去看看你。」

  然而門內還是一丁點動靜都沒有，厲懷淵和旭陽對視一眼，隨即便要一起破門而入。

  染華夕在他們撞門的前一刻打開了門，看到他們倆的動作不禁笑了笑。「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麼，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我這兒撞門？」

  旭陽上下打量了一下染華夕，發現她好像並沒有什麼事，只是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阿夕，我看你臉色有些蒼白。」

  染華夕聽此，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鬼族嘛，總會有這麼一段難熬的時間的。」

  這個旭陽倒是能理解，畢竟他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對於染華夕的話他還是深信不疑的。

  「既然阿夕沒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也都休息吧。」說完，旭陽就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染華夕看著還站在自己面前的厲懷淵。「懷淵，怎麼了？」

  厲懷淵表情還是挺凝重的。「小夕，剛剛那些話你騙騙旭陽就行了，我雖然不是鬼族。但我對鬼族的了解不亞於每個鬼族人，更重要的是，我了解你，你騙不了我的。」

  染華夕低下了頭，自嘲的笑了笑。「我就知道，先進來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此時回了房間的旭陽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第二日一早旭陽推開了房門，就看到了坐在院子中、石桌旁邊的三人。

  旭陽打了個哈欠，問道「你們怎麼起的這麼早。」旭陽本以為按照往常，厲懷淵一定會懟他睡的死。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厲懷淵什麼都沒說，靜靜地坐在那兒，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旭陽坐了下來，伸出手在厲懷淵面前晃了晃。「往常總是說我走神，那你今日是怎麼了？」

  染華夕輕輕的碰了碰厲懷淵。「懷淵，阿陽在和你說話呢。」

  厲懷淵這才像緩過神來。「哦，既然你已經睡醒了，我們人全了，就一起去吧。」厲懷淵全程的表情都有些木然。

  「等等，海蜃也要去嗎？」旭陽這才注意到海蜃今日沒有戴紗帽，而且好像也要跟著他們一起。

  海蜃點了點頭「我跟你們一起。」今天和昨天的情況不太一樣，他不能再借著人多混進去了，但如果他不去的話，海蜃不太放心旭陽。畢竟昨天的事還歷歷在目，他擔心有人給旭陽下絆子。

  「那……我們就一起去？」旭陽試探的比劃了一下，詢問心不在焉的厲懷淵。

  各個海域住的院子是挨著的，他們起的最早，出來的時候，別的海域中人還在收拾。

  旭陽他們便也沒著急走，想等著大家一同前去。結果就造成了別的海域人一出來，一看到海蜃就嚇了一跳，紛紛行禮。

  「拜見神君」

  旭陽因為站在海蜃旁邊，倒也接受了不少他們的注目禮。自從海蜃在外面的消息傳了出來，其他人也不再磨蹭了，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出來。

  「瞧瞧師傅的影響力。」染華夕不禁感慨道。

  大家很快就都收拾好了，他們一起跟著雲端海域的弟子前去沈族長的院子。這裡旭陽和海蜃在昨天就已經來過了一次，所以他們對這兒並不陌生。

  沈亦然早早的就等在了外面。「各位請。」

  旭陽進去的時候和沈亦然擦肩而過，旭陽不禁看了他一眼，發現沈亦然也正在看著他。旭陽朝著他點了點頭，沈亦然也回了個禮，顯然他還記得昨天旭陽的維護。

  進了屋子，沈亦清便正站在床邊，沈族長如今躺在床上，倒少了些昨天的盛氣凌人。

  「神君？」沈族長沒想到海蜃也會來這裡，海蜃的地位在整個水族都是至高無上的，沈族長掙扎著便要起身。

  海蜃抬手示意「沈族長休息吧，我今日只為探望，若是您的病情加重該是我的不是了。」

  沈亦清趕緊扶著沈族長重新躺了回去。「我不過是小病，沒想到讓各位辛苦來此探望。」

  旭陽注意到最後進來的沈亦然一直站在最後面，而沈族長也像沒看到他一樣繼續和各位族長閒聊。旭陽和沈族長又不認識，再加上昨天發生的事，旭陽也不適合在今日說什麼。

  所以旭陽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後面，什麼話都不說。沈族長的身子真的是不太好了，說兩句話便要咳嗽一通，最後精神著實頂不住了，要休息了。

  沈族長最後只留了沈亦清照顧在他床頭，各個海域中人便前前後後的退了出去。

  旭陽看著不發一言的沈亦然，心裡有些不好受。「你們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旭陽追著沈亦然離開的方向而去。

  海蜃和染華夕自然不會攔他，平日裡囉嗦的厲懷淵今天不知是什麼原因，從頭至尾都沒怎麼說話。

  旭陽一直跟在沈亦然的後面，他也不知道走到了雲端海域的哪裡，沈亦然似乎感覺到了身後有人跟著，又走了幾步便停下了。

  「旭公子是在跟著我嗎？」沈亦然有些好笑的問。

  旭陽有些不好意思「大公子，你還記得我啊？」

  「多謝旭公子昨日的維護之恩，亦然感激不盡。」沈亦然此番鄭重的行了個禮，也算是正式感謝了旭陽的維護。

  旭陽擺了擺手「大公子客氣了，我只是由心而說，句句真心。而且不管大公子信不信，我對你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這話也不算撒謊吧，確實如故啊，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故交。

  沈亦然很少見到如此性情中人。「旭公子真是與眾不同，您說與我一見如故，我亦如此。」

  旭陽往前走了兩步。「既然我們兩個如此有緣，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好不？」

  「好」這個好字沈亦然答的很是艱難。「旭公子不知，你其實是我交的第一個朋友。」

  「啊？」旭陽倒真的沒有想到，他以為像沈亦然這種性子的人，會有很多的朋友的，而且他還身為雲端海域的大公子。

  沈亦然料到了旭陽的反應。「怎麼，你不信嗎？也是，我是雲端海域的公子，按理來說應該受人尊敬，身邊應該少不了朋友。」

  沈亦然喃喃自語，那話里確是滿滿的自嘲。「可惜呀，我從小就不受父親喜愛，也沒有人願意接近我。」

  旭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

  沈亦然的表情里倒沒有多少哀傷，可能是因為習慣了吧。「你還是第一個跟我說這不是我的錯的人呢，父親不喜愛我在所有人看來一定是我哪裡做的不好，要不然同為父親親子，怎會差距如此之大。」

  沈亦然也是第一次和一個人討論這些話，他是連沈亦清都沒有說過的。

  旭陽其實想說愛之深責之切，可話到嘴邊，突然就說不出口了。「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選擇的，我從出生就沒見過我的親生父母，我以為我是個孤兒，可其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一直活著，我的一切他都知道，可在我們面對面的時候他依然沒有認我。

  我一直很不能理解是什麼原因，讓他能拋棄自己的孩子，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原因。可不得不承認的是，我早就有了自己的人生，家人、朋友，回首我的過去，好像又什麼都不缺。」

  沈亦然問「你恨他嗎？」

  旭陽反問道「那你呢，你恨沈族長嗎？」

  沈亦然沒有回答，旭陽也沒打算聽他的回答。「沈兄，我這麼喚你可以嗎？」

  沈亦然點了點頭。

  「沈兄，聽說嫂夫人已有身孕？」

  沈亦然聽到這兒不禁露出了笑容，滿滿的都是即將身為人父的自豪。「是的，到時候旭兄一定要來參加我兒的滿月禮。」

  「這是自然」

  沈亦然往旭陽身後看了看，有些震驚，但很快就平復了下來。「旭兄，有人……在等你。」

  旭旭驚訝的回頭，就看到了他身後不遠處負手而站的海蜃。「沈兄，我就先回去了，我們有緣再見。」

  「再見」

  旭陽一口氣跑到了海蜃身邊。「不是讓你們別等我了嗎，怎麼……」

  海蜃目光溫柔的看了看旭陽。「我讓懷淵和華夕先回去了，自己想著，再等你一會兒。」

  這一刻，讓旭陽感覺到好像一切都回了過去，那個時候的海蜃也總在他身後等著他。

  「好，我們一起回去。」旭陽和海蜃一同往他們住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