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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他出現了

2024-06-10 01:53:24 作者: 跳舞鮑

  蕕花簡直不敢相信這男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陳桀也沒料到這齣,就像他沒料到會在鹿南的藥材鋪遇見蕕花一樣。

  不過,壞男人通常都有一個靈光的很的腦袋瓜,所以在蕕花正準備歡呼前,他已經跳上了巨石,五指掐住蕕花的細頸。

  呵,命運是何其的相似,這個畫面,在一個冰寒凍天的晚上同樣上演過,蘆葦盪里這個女人被用來作為人質,貼切的說,是被殺的獵物,掌握在他手中。

  他太清楚對於重情重義的雷驁,什麼才能令他肝膽俱裂,五臟俱腐!

  是的,他要滅他九族,叫他無牽無掛,他要殺他心愛,叫他永失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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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蕕花隱隱能感受到身後男人嗜血的念頭,她一直奇怪陳桀為何如此正對雷驁,戰場上如此也就罷了,可是以女人做要挾,這事多少透著些許詭異。

  「陳桀,我說了,再過半個時辰,沒有我的解藥,你照樣會死。」

  「可笑,你以為我放了你,能活過明天?」

  蕕花心中哀嘆,看來他比她更清晰事態。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陣悲哀。雷驁啊,她的男人就在眼前了,她卻挾制於另一個男人懷中不得動彈,她多想看看他,摸摸他的臉,問他一聲「你好不好」。

  可是,眼下她卻只能遙遙沖他怒吼:「雷驁你別過來!」

  果然,馬背上的黑影頓住。

  她在陳桀懷中掙扎了一下,「你讓我和他說幾句話。」

  陳桀依舊緊著他的戶口,咬牙切齒:「你別給我耍什麼花樣,要不然,我只會叫你死的更難看。」

  她點點頭,「我有幾件事一直不明白,也是與你有關,今天這般場面,不問清楚就可惜了。」

  這回,陳桀未有言語。

  不遠處的雷驁停在馬背上,看著白色巨石上裙袂飛揚的女子,她鮮嫩地像只剛從繭中幻化的蝴蝶,那樣俏麗,叫人想念。

  「你今天怎麼會來?」這是她第一個問題。

  「我收到了你母親的信。」他答。

  娘給他寫信了?她怎麼不知道?哦,也是了,她帶著壇蜜母女離宮出走都那麼久了,沒有追兵不代表宮裡不知道。

  「你還好嗎?」這是他的第一個問題。

  山風將他的聲音吹得很散很散,但是蕕花聽得很清楚。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笑著回答他:「我很好。」

  「我的信你可曾看過?」這是他第二個問題。

  她點點頭,不爭氣地酸了眼眶。她看過,看得很仔細!三年來他的唯一的一封信,因為突如其來的孩子,因為攸關性命,她去信徵詢他的意見,收到他短短一句話的回覆——若我膝下註定無子,只當是命。若我命里無你,許我拔劍問天。

  你看,她在他心裡還是很重要的,若是她死,他要拔劍問天呢。

  她收了信,便開始吃藥,吃了很多很多,將體內餘毒藉由藥引和腹中孩子貪食母體的本性,悉數過度。

  那個小小的肉胎,在六個月大時已經不堪重負,沒了脈搏。她是知道的,只是肚子依然是熱的,她便幻想它還活著,和她一起活著。

  彼時宮中添了兩個新生的小生命,一個是萬尊之軀的小王子,一個是仙骨靈泛的小仙子,宮中是熱鬧的,只是這熱鬧和她沒有關係。

  父親念她悲苦,准她去宮外休養,兩個月後,她生下死胎,身體恢復了九成,但心裡卻傷的厲害。

  在外遊蕩了兩年,她才準備回宮。又在宮中教訓弟弟耗了一年,偶然見到金印,起了去見那男人一面的心思。

  這不,她見到了,卻是以這樣驚世駭俗的方式。

  只當是命。若我命里無你,許我拔劍問天。

  這話聽起來卻也是情深意重的,也因了的確情深意重,在這種時候想起才叫人心生悽惻。

  「雷驁,我問你,你與陳桀究竟有何冤讎,為何他總是不惜代價地要毀掉你,即使不能殺了你,也要叫你萬念俱灰?」

  「我與他,並無冤讎。」男人沉聲答道,很是凜然,正派。

  蕕花於是問身後的男人:「他講的可是真?」

  陳桀駭笑,「你當真可笑,死到臨頭還不忘記寒磣我,我陳桀行的端做得正,我要殺一個人便殺了,為何需要理由?」

  「我吃飯是為了活著,我笑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愛看,但凡人活著行事不都有個理由?你卻是個奇人,無冤無仇地非要弄得血海深仇一樣,起先我還以為你們年少時他搶你愛的女人了呢,這樣百般報復,以殺人為樂,呵,原是我想錯了,你根本不需要什麼救贖嘛,因為你一直活在地獄裡。」

  陳桀聽了她嘆息似的一番話,看著雷驁,忽然伸出長舌從蕕花的下顎舔到眉尾,眼睛卻是看著雷驁的。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利劍從陳桀耳邊飛過,鋒利的箭頭劃破了陳桀的耳朵,鮮紅的血低落在肩頭。

  蕕花被這男人噁心的一舔弄得失聲尖叫,那廂雷驁再度搭箭爆喝:「陳桀,有何冤讎沖我來便是了,你一而再再而三難為她,身為男子又有幾分光彩?」

  「光彩?那是你們這種人才需要的,我不需要。姓雷的,你確實沒搶我女人,也沒殺我全家,我和你,壞就壞在不該生在一個時候。」說著,他收緊五指掐住蕕花命脈,一陣狂笑,「你想救你的女人不是?那下一支箭可得準點了,那邊可是來人了。」

  蕕花朝關口方向看去,鹿南的追兵已至跟前,雷驁身為風垂大將,若是在此起了紛爭,決計占不到什麼便宜!

  「你快走!!!」蕕花拼盡全力吼道。

  男人只是看著她鵝黃衣裙在風中飛舞,心中不是不無奈,卻也很堅持:「我、不、能、走!」

  幾乎一字一頓,他箭鋒一轉,扭向鹿南追兵方向,瞄準領頭人,松弦,長箭在風中呼嘯,領頭人奔跑的坐騎中箭倒地,嘶鳴哀切,鹿南追兵陣型頓時亂成一片。

  他飛快地再度搭箭,一刻不敢鬆懈地盯著崖邊。

  陳桀仍在那驚世駭俗的一箭中不可自拔,面上震驚,他手裡的這個女人對雷驁來說一定很重要吧?如若不然,適才那一箭,只怕不會射偏擦過他的耳朵。

  想到這裡,陳桀頓生陰寒。這個可怕而沉默的對手,直到這一刻也不改本色。是了,他陳桀討厭這男人的理由再簡單不過——因為他太強了!

  而且是一直都那麼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什麼「桀驁雙將」!根本就是狗屁,世人單純的意淫!姓雷的哪怕有一刻把他陳桀當成對手看待,也不至於叫他總挑釁他的忍耐度!!

  而蕕花,忽然在身後男人極度憤怒的氣場中明白了點什麼。奇怪的是,她似乎沒有覺得氣氛有何不對,甚至有些同情陳桀。說來,他倒也是個純粹的男人,因為只有純粹的男人,才會罔顧情感理智地去挑戰自身的極限。

  可也因為太純粹了,顯得他毫無人性,不可救贖。

  不過,之於他,似乎也不需要什麼救贖。從他把雷驁視為敵對那日起,他就走上來一條永不回頭的不歸路,別人救贖不了他,他自己也不能。

  「你放開她!」雷驁忽見蕕花眼裡淚光閃爍,再也不能忍耐。

  陳桀再度駭笑,「你拿什麼跟我換?」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死,你換嗎?」

  話音一落,蕕花瞪大眼睛看向雷驁,該死的,這個該死的男人真的有在認真考慮!!

  「不敢?」陳桀繼續挑釁。

  雷驁的箭尖有些晃動。

  陳桀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很清楚,只要這個女人還在他手裡,雷驁就不敢輕舉妄動,他太怕失去她了,怕到箭都失了準頭。

  但他懷中的女人卻忽然道:「陳桀,你可知我的真實身份?」

  「你?」陳桀不屑,他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個災星是從哪個娘胎里出來的,如若被他得知,他一定會提劍上門殺了她全家不可!

  「我是墨脫長公主南木蕕花!今日我若死在這裡,風垂的史官會怎麼寫你?」

  「怎麼寫?我名聲在外,何懼於此?」

  蕕花冷笑,「你想得美!我今日若是死在這裡,風垂史上便再無什麼『桀驁雙將』,也不會有陳桀這個人出生入仕征戰沙場的記錄。你想當梟雄奸雄?名留青史?你做夢!」

  「你這個女人!死到臨頭還做這般無用掙扎!」

  蕕花全然不去理他的暴怒,遙聲對鹿南追兵道:「你們可挺清楚我的吩咐了?我若死了,你們該如何稟報我父王?」

  領頭人摔下馬後本是心有餘悸,但從聽聞蕕花自稱長公主後,便有了另一番心思,因是多日前從王都傳來旨意,若是遇到公主一行,勿需多做盤問,放行即可。關卡這陣皆因此事大開城門,以行公主殿下方便,不料卻被陳桀搶占先機,如此一劫。

  萬金買不到早知道,眼下公主受制於人,端的是情深意長,壯烈無比,鹿南漢子們聽在耳里,多少有些敬佩這位素未謀面的公主,世間並非所有女子皆有這番勇氣,臨危不亂,大義凜然。

  鹿南這邊也算是看清陳桀是何種人了,公主既自察無法脫身,那眾將士便只能將公主這番話當作遺言託付銘記於心了。

  於是,墨脫鐵騎紛紛下馬,單膝跪地,齊聲道:「殿下英烈!」

  這一聲,迴響在山間,飄蕩在風裡,猶如山呼萬歲。

  蕕花見狀,放心地鬆了一口氣,死得其所,倒也對得起她這荒誕無比的一生。

  然而就在此時,她忽然覺得一直在脖頸上的那道力量消散了。她恍然轉身,只見陳桀高大的身軀緩緩向後倒去,她下意識地去拉他,卻在見到他眉心正中的長箭時徒然瞪大眼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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