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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斷魂散

2024-06-10 01:52:31 作者: 跳舞鮑

  蕕花一愣,裹著被子坐起來,不知這男人打算怎麼羞辱她。

  陳桀握著那雙冷冰冰的腳,他出身戎馬,女人與他只是發泄的對象,也從未試圖取悅過哪個女人,風入蘆葦盪,北風呼嘯,刀子似的擦過他的臉頰,驟然之間,他發現自己竟在調戲蕕花這個山寨出生的女土匪。

  他悻悻地撒了手,蕕花緊忙抽回自己白嫩嫩的小腳裹進被子裡。

  因了周圍設伏,不可使用明火,沒有火便不能取暖,男人們可以喝烈酒暖身,但蕕花身上只有一床被子,先前被子又是散開過的,熱氣早就散盡,隨著時間推移,霜凍天的冰寒長了腳一般緩緩爬進她的被子,凍的她鼻子通紅,雙腿逐漸僵硬。

  陳桀見她不停用哈氣取暖,嘴角一抿,狀似輕蔑,似在嘲諷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蕕花裝作沒看見,更裝作不認識此人,只說:「大爺,可否賞妾身一口酒喝,妾身實在是冷得緊,快要死了。」一句話她說得委曲求全,哆哆嗦嗦,不過卻也不是裝出來的,確實是凍得上下牙齒直打架。

  她也沒等陳桀答應,顫著手往懷裡摸,不一會兒掏出一條鎖鏈,從包心小圓球里取出一粒藥丸含在嘴裡,此物正是那枚催肝腸的「斷魂散」了。

  陳桀緊著手裡的酒囊,看她一頭烏髮散亂,蜷縮在被中,只露一張淒白的小臉在外頭,細口白牙間含著一枚藥丸,一副可憐又倔強的模樣。

  「你那是什麼藥?」陳桀問。

  

  她哆哆嗦嗦取下藥丸,「妾身有疾,季節好還好說,時節不好就會發病,若不吃藥,等會兒恐怕會癲癇嘔吐,若是真的發病,還請大爺留心我是否被自己的嘔吐物嗆住,若是嗆住了,捶我後心口便能救得妾身一命。」

  陳桀冷眼看著她指間那枚藥丸,「既然不吃藥會發作,吃藥也發作,那這藥何必還吃?」

  蕕花悽然一笑,「妾身賤命一條,在外人眼裡自是不珍貴的,可我也有爹有娘,若是今晚有幸逃出生天,還要與舍妹侍奉他二人養老送終的。」

  「瞧不出你還是個孝女。」

  「孝女不敢當,我雙親膝下無兒,只得我們姐妹二人,若有什麼本事,也是傾囊相授不遺餘力,如此這般,我如何能怠慢這份恩情。」

  陳桀歪頭借著天上微光看她,深吸一口氣,又悠長吐出,一團白霧籠住那張略帶殘忍奸佞的臉,「既是如此,小姐怎會流落他鄉,從軍入醫,在這冒屏城中?」

  蕕花看他,這男子倒也是個好看的人,可惜孽根太重,眼界有限,心胸亦不開闊,因而俊臉顯得十分薄情。她乍然一笑,「大爺是陳桀,陳將軍吧?」

  男人不承認,亦不否認。

  蕕花苦笑,「大人位高權重,笑傲四方,又可知『身不由己』的滋味?」她深吸一口氣,嘴唇通紅,眼神開始發直,腦子卻轉得飛快,「大人您兵敗如山倒,被那位雷驁雷將軍逼得無處可逃,今晚劫人設伏實為無奈之舉,妾身雖是微不足道之人,但還祝願大人此舉馬到功成。」

  陳桀微怔,此女乃雷驁軍中一等醫官,享譽軍中,並與雷驁出雙入對,雷驁准她四方行走,甚至入帳共謀,二人狼狽為奸早已不清不楚,但現在此女這番言論,似乎又不是探子所述那般。

  不對。

  肯定有哪裡不對。

  陳桀機警地緊繃起來,眯眼覷著被子裡那女人,她可是熊頭嶺上的女土匪,雖長得善良,但對「狡猾」也是耳濡目染,先前他曾搜山,卻還是讓雷驁逃脫,若不是有此女相助,雷驁怎可能走出那荒山野嶺!

  蕕花見男人握住長劍,手指骨節略微突出,心想此人大約是沒全信她所言,不過這也不打緊,左右今晚已深陷險境,凍死或者被殺之前,她能拉個墊背的,黃泉路上倒也不冷清。

  「你與雷驁何來冤讎,聽你此言,似乎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一般。」她雖沒用什麼語氣,但恰恰是什麼語氣也沒有,才叫人覺得她那份恨意已入骨。當然,這也不排除這女人故意為之的可能。

  蕕花吸了吸凍冰的鼻子,縮著脖子道:「妾身本有家業,舍妹一時善舉,救了雷驁此人,沒想到她以舍妹性命相脅,命妾身行醫救他。妾身自是答應的,本想下藥毒死他了事,此人卻是機警,喝藥前總要令妾身以身試藥。妾身無奈,只好替他療傷……」說到這裡,她聲音淺了下去,一聲長嘆道盡其中波折無奈,「此後的事一波三折,舟車勞頓之苦便再沒離開妾身,去了邊關一趟,又被遣返送回入營行醫,每每設計潛逃,卻一而再再而三失敗,現在看來,這卻也是妾身的命數,再也逃不開了……」

  「……命數……」聽的男人嘴裡喃喃……

  蕕花慘澹一笑,「你們男人,最擅苦苦相逼……」

  聞言,陳桀呼吸一窒,心頭一根藤蔓開花結果。

  這女人,擅用歧黃之術,見慣生死,性子自然是冷淡的。冷淡的人容易出大智慧,她便是心裡有大智慧的。瞧她被擄卻不慌不忙不咸不淡的模樣,怕是她心頭早就視死如歸。

  有這麼一瞬,陳桀忽然覺得她有幾分軍人的氣質,隱忍,狠厲,又雲淡風輕。

  只可惜,她一副女兒身,若當男兒,定是有氣魄的英雄出身。

  呵,真可笑,怎的在這節骨眼上欣賞起自己的俘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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