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道別
2024-06-10 01:50:02
作者: 跳舞鮑
壇蜜回了姨娘那收拾了包裹退了租,又和他們夫妻倆話別了一番,她在京城這短短一陣,認識的人不少,親厚的卻不多,因了她一心撲在禮淵身上,也顧不上去經營別個。
但她仍然記掛著阿吉,這就要走了,怎麼說也得和他道個別。
阿吉家住在羊角胡同,以往他嫌路遠,總在茶館就不讓她再靠近了,今天是她頭一回來這兒,站在黑沉沉的一片屋宇前,她心裡嘆了口氣,阿吉住得地方,比她想得還要差。
好在阿吉是個出名的孩子,她只問了兩個人就順利找著了方向,又走了一陣,前方一間破屋裡忽然跌出一個孩子來,他髒兮兮的,臉上都是血。
她正想出聲,破屋裡又出來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這男人穿著富貴,滿臉紅光,身後跟著幾個藍衣家丁,街邊站著幾個人,看著這情形也不打算出手幫忙,大約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知道幫忙的下場。
「你這闊佬,作甚欺負一個孩子?」見那人抬腿又要踢那孩子,壇蜜朝他怒喝。
這穿黃衣裳的男人名叫劉犇,是這胡同里的惡霸,家中倒是有些錢財,但都是收盤費收來的,這街邊擺攤賣物的小子們每個都得按月繳錢,不繳也成,三天兩頭上門砸你攤子讓你賠盡買賣你算你命大。
劉犇見多管閒事的是個細皮嫩肉的圓臉姑娘,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嗓子一吊,「這位姑娘,此事與你無關,我勸你還是趕你的路罷。」
壇蜜心頭正盤算著劉犇帶來的家丁總共幾個人,她一對多有沒有勝算,才將人數完,地上的孩子忽然掙動了一下,呻吟著呼喚了一聲:「蜜……姐姐……」
壇蜜一怔,細眼一看,那孩子渾身破爛,臉上又有血,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這是那個調皮搗蛋的阿吉!
「阿吉!!」壇蜜丟了包袱撲上去抱起阿吉,「阿吉!你怎麼了?他們為什麼把你打成那樣!」
那劉犇見壇蜜還是個老熟人,立時氣不打一處來,譏言道:「這小子不識相,賣了我假東西,大爺我揍他一頓那都算是輕的。」
壇蜜回頭瞪他,「你休胡說,阿吉雖然過於靈光了點,但心眼實在,何況,你一看就是有錢人,家裡可是缺了什麼,才跟他一個家裡連件像樣衣裳都沒有的孩子買?再者,你憑什麼說他賣你假東西,證據呢?還有,即便賣了你假東西又如何,你至於將他打成這樣?」
「小娘皮你還得理了,信不信我連著你一塊收拾?!」
「你只管來,打人還有理了你,我說你幾句又如何,要是你家兒子賣了人家假東西就被人家暴打一頓,你答應?」壇蜜又看看鼻青臉腫的阿吉,眼珠子瞬間在眼裡爆發,咬咬牙,這才堪堪忍住,朝周圍看熱鬧的招呼道,「大家來評評理啦,他們人多勢眾,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孩子了啊!」
劉犇見她不但不消聲,還煽風點火起來,氣得大罵:「小娘皮!你別不識抬舉!」
壇蜜才不怕他,抻著脖子到:「你不是說我弟弟賣了你假東西嗎?好,你把東西拿回來,多少銀子我都賠你!不過,你把我弟弟打成什麼模樣,我得一模一樣打回來!」
劉犇氣得鼻孔大張,身邊家丁也是躍躍欲試,握著漆黑的木杖想替主子出頭教訓教訓這女人,劉犇卻攔住他們,他當惡霸多年,也知道看人臉色,見壇蜜一身嬌嫩,打扮雖不華麗,但面相是金貴的,不像是羊角胡同里的女人,她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頂撞他的權威,只有兩個可能,要麼她有後台,根本不怕他們這種小嘍囉,不是如此的話,那這姑娘只可能是出門絆了腦殼不要命了!
「爺,這小娘皮太跋扈,咱們兄弟幾個替您教訓教訓她!」
「慢著,我劉犇在這胡同活了幾十年,還沒誰敢說句我的不對的,既然這小娘子要和我講道理,我便講講道理。」劉犇勾勾手指,家丁裡頭來了一人從懷中掏出一雙男鞋。
壇蜜看了一眼那鞋子,雖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小娘子你可看好了,我家也有個念書的,這鞋是阿吉交不出上個月的人頭費抵給我的,說是清河街舉子們設宴醉了酒脫了鞋隨手贈給他的,鞋的主人是東海郡生禮淵,小娘子若是在京城待久了定聽說過那位公子的名頭,那可是回回考中頭名的大才子,郡主和蔡相女兒的如意郎君,我一看,這鞋底的確有東海郡的標記,便允了阿吉拿它抵債,我兒雖小,但若能替他討個好彩頭,我也不計較這些個錢。」
一席話聽來,壇蜜若有所思,看了眼阿吉,阿吉嘴巴破了沒法說話,一雙黑黝黝的眼睛裡飽含痛色,壇蜜也就不管詢問他了,自顧自應對起劉犇來。
「好,既然你愛惜兒子,那好,我便告訴你了,這鞋的確是那東海郡生穿過的。」
劉犇笑了一聲,道:「小娘子可不要誆我。」
「我誆你作甚,這鞋還是我親手從那書生腳上扒拉下來的,信不信由你,反正保管真,我怕你是打錯人了。」
劉犇呵呵了一聲,眼神驟冷,「我怎會打錯人?我要討的是狀元郎的頭彩,可阿吉並未給我討著這頭彩,我揍得就是他!」
壇蜜也跟著疾言厲色起來,「你這大老爺們還講不講理啦?都說這鞋是那公子禮淵的,既然是真的,又怎麼會讓你討不到頭彩?別不是你仗著有財有勢,藉機尋事!」
後頭的家丁又要按捺不住了。
劉犇卻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竟和顏悅色地看著一臉怒容的壇蜜,「小娘子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的?我都說了討得是狀元郎的頭彩,可是這東海郡的禮淵公子,並不是這屆的狀元郎啊。」
說著,劉犇施捨似的,將那雙鞋擲到壇蜜身前。
壇蜜吶吶地將鞋子撿起,翻看了一會兒,這鞋的確是禮淵的沒錯,鞋底的確有奇怪的標記,上回在黑漆漆的河堤下她沒細看,現在有光,她倒是瞧清楚了。
可是,這惡霸的話里究竟是幾個意思?
禮淵怎麼就不是這屆的狀元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