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掩護
2024-06-10 01:49:16
作者: 跳舞鮑
熊頭嶺方圓幾里地,端的是險惡峻美的景致,夜已經深了,搜查隊在地道里抓了一隻穿山甲,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還不及陳桀回頭提問,孫玉岫便主動交代了:「這麼晚了大小姐既然不在藥廬,那麼定然是……」
陳桀等著她的話。
孫玉岫卻使了一記眼神叫都統大人近前,都統大人附耳過去,聽罷有些侷促,回頭稟報將軍大人,「大人,不如老夫替您走一趟。」
「奇了,方大人是官,這些人是匪,我瞧著你們二人有商有量的,可是事前就有所勾結?」他說得淡極了。
都統大人這兒卻是使不得,忙告饒:「大人冤枉了,皇上那兒對臣下有吩咐,這堡里的人有他們自己的主子,動不得。」
「我若偏要動他一動呢?」
都統大人一時也無言,嘆了口氣,沒再理會孫玉岫的眼神,手一伸,做了一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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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桀已知龍息堡水深無垠,不過他今天倒要探探這龍潭虎穴的深淺!
二人帶著四個小兵往龍息堡後院而去,櫸樹下搭著一個草廬,飄出一些藥香。適才孫、方二人言談中不難看出,堡主身體不好,因而陳桀也沒將這藥廬放在心上。
方大人對熊頭嶺地勢熟悉,但堡內卻是頭一回來,心裡不由就多了個心眼兒,腳雖是往後山去的,但走得十分慢。
當年花比傲的那封信他是看過的,偷偷看的。他也是人,也有好奇心,做這般的事,自然是背德無禮,但他就是看了。看完他也不後悔,因為上頭一個字也無,只有一副畫像。
畫得不是山不是水,也不是妖孽一樣的他自己,而是一個女人。
世人都說宮裡的大宦官李奢男生女相,但見過李奢其人的卻少之又少,花比傲畫了一手好畫,他畫得是從未離開過京師一步的李奢,而且還將他畫成了一個女子。
那畫當然是被皇帝揚手燒了,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但君心難測,方大人在這兩個男人的斡旋之間,不找邊際。
由此,在官場廝混多年的都統大人開始在心裡權衡,一個連皇帝也不敢動他的人,他的女兒若被人動了,後果將會如何……
「方大人對這山好似熟悉的跟自己宅院似的。」將軍大人說得語氣有些懶散。
都統大人謹小慎微地回道:「在下曾多次造訪過這山嶺,大人小心腳下,這堡里的女匪無事挖了許多坑洞,是專門放野豬的,在下曾掉進去過一回,困了足足三天才被救上來,險些去了半條命。」
陳桀冷笑,「不若方大人自己小心些。」
「將軍大人抬愛了。」
陳桀從始至終也不問方大人領他去哪兒,他要抓的人是雷驁,但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叛國賊雷驁已死在他的劍下,因而都統大人只配合他找人,卻不知他要找的究竟是誰。
探路的已經查清楚,當日劫獄的那撥人四下逃散,根本東西,幾日前陳桀從別處找到了雷驁的佩劍,附近便被他掘地三尺找了個遍,獨獨剩下的這熊頭嶺,呵,他看它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藏人的好去處。
因而這番夜行,陳桀只覺得來得值當,腦子裡有個念頭蠢蠢欲動,心在告訴他:雷驁就在此處!
熊頭嶺果然很大,杉木高聳入雲,天上的月不見蹤影,夜梟之聲透著幾分詭異,六人在山中輾轉三刻,火把上的焦油快要燒盡了,越過山坳,忽聞水聲。
都統大人忽而停住腳步,朝陳桀道:「將軍大人,再往前,便是蕕花姑娘所在之處,小的以為……」
陳桀見他臨陣吞吞吐吐,不耐地質問:「以為什麼?」
「據悉,大小姐怕熱,入夜總來這處水潭戲水……」
聞言,陳桀屏息細思,回頭道:「你們在這兒候著。」繼而甩開方大人,繼續往前走。
這陰暗的山林之中,有數條清澈的小溪,細細淺淺,湍急處掀起幾個白浪,陳桀的褲腳已濕,可腰間的劍卻在震顫。他不明白自個兒哪裡不對勁,就是喉頭髮癢。
再往前,忽然開闊起來,水潭邊古樹參天,三四人合抱的大樹腰身結著粗繩,四周靜的出奇。
陳桀踩在厚厚的枯葉上,站在樹後,水潭上飄著幾盞蓮花燈,一個女子背對著他,站在水裡戲水。岸上落著的是一些女子衣物,水面上飄著一條薄紗,女子長發散落在胸前,細白的背生著漂亮精緻的肩胛骨。
她不時掬起涼涼的潭水往自己身上拍打,嘴裡輕輕哼著歌。
那歌不過是尋常的童謠,可是山林間森遠,那歌聲便顯得格外清耳惑人,十足妖孽。
後頭的都統大人滿頭大汗的趕到,還來不及欣賞那美景,卻先踩斷了一支枯枝,水中那嬌人立時停了歌聲,警惕的雙手護胸,揚聲道:「姨娘,可是你?」
都統大人先是愣了一下,才答:「蕕花小姐,在下方鶴,有事相求,敢問姑娘可方便?」
蕕花身形頓了一下,但仍站在水潭之中,背對著陳桀,細聲細氣地回道:「原來是方大人,有事嚒?我爹爹和我娘不在哦,我妹妹最近去了京城,好像也沒給您添亂哦。」
都統大人訕訕一笑,看了眼不動聲色的陳桀,「小姐言重了,在下此番前來,是想問問小姐,最近您這裡是不是收了什麼人?」
蕕花背對著那二人,姿態輕鬆下來,雪白的雙臂展開在水面滑動玩耍,「方大人啊,我娘親也就一個愛好,見到阿貓阿狗的可憐物,統統撿回家養著,您不是見過我堡里那老老少少幾百個女子麽,何必問我。」
「不不不,小姐會錯意了,在下是問,最近……最近小姐可收了什麼人?」
「大人說清楚些,人?男人還是女人?」
都統大人於是看了一眼一聲不吭的陳桀,陳桀搖搖頭,滴水不漏,都統大人只好擦擦汗,回答道:「小姐只答了我的話便可。」
蕕花往水深處走了兩步,將長發撥到身後掩住自己的肩頭,「最近的話,似乎是收了的。」
陳桀眼睛一亮,一瞬不瞬的盯著水潭裡那顆浮浮沉沉的小腦袋。
都統大人喜形於色,「敢問那人現在身在何處?」
「與我妹妹成親了啊。」
「額……」
都統看了大將軍一眼,將軍動動嘴唇:接著再問。
都統:「聽小姐的意思,二小姐撿了一人當自己的相公。」
水潭那邊傳來一陣低低的竊笑,「似乎是這樣的,但願您別見笑,我那妹妹像我娘親,都是貪戀美色的。」
都統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五大三粗的堡主,和她的妖孽丈夫花比傲……
都統不由瑟縮了一下,「那二小姐的這位相公,如今身在何處?」
「進京趕考了啊,大人若是得閒,不妨替我看看,那位公子有些看不上我那個不成器的妹妹,可人已經是我龍息堡的人了,怕是由不得他。不過,我妹妹被他迷得神魂顛倒,說不上是誰欺負誰……」
說到這裡,蕕花抖了一個激靈,許是在潭水中泡久了,生了些許寒氣。
「大人,蕕花覺著水涼了,要起來了,大人可否迴避?」
都統聞言自然是迭聲答應,至於陳桀,留下方鶴墊後,先一步離開去尋了自己的小兵,暗中吩咐他們在周圍排查一個時辰。
蕕花穿好衣服舉著燈籠隨都統一塊下山,方鶴見大將軍不見了蹤影,也未過問,但一位凶煞的副將意圖將龍息堡一干老老少少悉數羈押,方鶴及時攔住了他:「大人這可使不得,這堡里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在下無處全部收押,何況,將軍大人要找的人不知何時現身,養這干婦女的消耗從哪裡來?」
這位副將本已經拔劍,利刃在鞘口閃爍著三寸寒光,聽他這般狡辯,心頭惡氣更盛。
眾將士奉命而來,探子篤定雷驁人就在這裡,可這般人一問三不知已叫人十分惱火,這京畿道的轄官卻還百般維護,他已欲殺之而後快。
這時凌空一記哨聲響起,這是他們收兵撤退的暗號,耐他劍已出鞘,也不得不聽命離開。
都統大人命懸一線,目送這群殺人狂魔離開,事後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坐在石台上的蕕花抱著一個睡著的小傢伙看著眼前這情形,心裡想得皆是山林中的那個水潭。
只見她目光如水般清澈,心裡卻是惡毒至極的念頭:早知道他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當初就應該塞他一根毒草,利落的送他上西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