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見
2024-06-10 01:49:01
作者: 跳舞鮑
熊頭嶺龍息堡二當家的院落。
西廂房最近新住進了一個客人,原以為被打劫的人總要哭鬧一兩天,沒想到他既沒哭又沒鬧,只是早三晚五地之乎者也。
壇蜜在屋子外頭聽了兩宿,隔天領著人下山搶錢,五當家孫玉岫將她反覆察看一番,直接告訴她:我怎麼看你頭好像大了。
壇蜜嘴上沒說啥,心裡卻琢磨著:換你聽兩天之乎者也試試,不大才怪吶!
孫玉岫後來從別人嘴巴里知道壇蜜頭大起來的緣由,獨自樂了一會兒,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淚,說:「你打小就不愛念書,偏要找個書生回來做相公,你娘知道了准揍你一頓,自討苦吃!」
壇蜜揮揮手裡的大刀,吼道:「我樂意!」
這天,她和一干人馬曬了一天,一文錢也沒搶到。悻悻地回了龍息堡,天都擦黑了,吃罷晚飯,姐姐蕕花忙著去熬藥都沒搭理她,她和幾個姨幾個嬸坐了會兒,大家便各自散了。
嶺上夜涼如水,隔了一炷香,氣候都大不同,回來時她身上還帶著暑氣呢,這會兒渾身都涼得透透的,只剩一股子汗味。
她院裡因為住了新來的那位相公,就沒叫人來伺候,進了門,她自己的屋黑沉沉的,西廂卻亮著燭光,四下漆黑,只有頂上無數星子閃爍,她的眼睛不自覺的就往西廂房去了。
走得近了,她才聽見嘩啦啦的水聲,歪著頭思忖片刻,揚聲問道:「相公,你可是在沐浴啊?」說完自己抿著嘴傻傻笑了笑,都說書生臉皮薄,她這一句都夠得上調戲了,指不定將他臉紅成什麼樣。
通報之後,她推開了西廂屋門,抬頭細看一番,堂屋正中擱著一隻木盆,盆里盛了清水,書生兩隻手半浸在水裡,擰著擦身體用的帕子,見她這樣闖進來,倒也不慌張。倒是她自個兒,「哎呀」一聲,立即捂住眼。
心道:這相公怎麼這般豪放?知道她要進來,也不知道躲躲。
一邊腹誹著,另一邊那雙肥厚的肉手卻撐開了兩條指縫,眼窩裡漏進一線春.光。這書生面如白玉,星眸閃閃,唇線猶如弓箭,鼻子高挺,睫毛濕噠噠的垂落著,頭髮披在身後,上身赤條條的什麼也沒穿。
她這不看還好,看了哪裡還移得開眼,長這麼大,除了走鏢護鏢的莽漢,她就最熟她爹爹,她爹爹花比傲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子,去趟京城,觀者如雲,一不留神都能擠死十個八個人的。但這不重要。
壇蜜瞧著這位片縷不著的風.流相公,半捂著眼睛,咽咽口水,心口亂撞兩頰生熱,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害臊」。
書生被她看了個精光,卻不緊張,只是繫緊了自己褲頭,問道:「二當家若是無事,就請出去吧,我這兒可要溫書了。」
壇蜜想,他的聲音可真好聽呀。
「二當家?」他又叫了一聲,壇蜜這才醒過神來,憨憨一笑,撓撓頭,道:「相公你自溫書就好,怎管我在於不在的?」
書生先是面有難色,但又笑了一記。
他倆中一個沒怎麼念書,自然不懂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一個又念了太多書,物極必反,卻有幾分返璞歸真的心思,對這山野莽女,倒也不排斥。「左右是你的地盤,我也趕不走你,你就待著吧。」
言罷,他自披了長衫,轉而進了臥房。西廂那張榻是她年幼時與蕕花爬滾的樂園,這會兒新住進的客人將女孩子玩耍的東西收了收,放了四五摞書。
壇蜜擄他上山時他只帶了一把雨傘,一些碎銀,兩件衣衫,雖是書生打扮,可行李中一本書也無,他現下看的這些書,都是她從爹爹書房搬來的。
其時她叮囑他:「這位相公,我擄了你來就沒打算放你走,你若膽子夠大,不妨試試逃走,別看這荒山野嶺的風景挺好,但我布了陷阱無數,即便你腦筋活絡,也是插翅難飛的。你知道為什麼不?因為你是好人,而我不是。」
他聽了後仔細尋思一番,貌似是同意了她的說法,點點頭,答道:「姑娘說的是。」
「我不是姑娘,我是龍息堡二當家。」
他抿著他那好看的嘴唇笑道,「二當家可真年輕。」
「不年輕了,都十八了。」說著跟著嘆了口氣,待回過神來,又眯起眼睛繼續威脅他,「我知道你準是進京趕考的,但眼下還有一個多月,我爹娘若是回來了,咱們就成親,若沒回來……」
「怎樣?」
她抓抓腦袋,好像從來都沒習慣威脅人,憨憨的,「嗨,我還沒想好呢,到時候再說吧。」
他愣了一下,繼而笑起來,不追究,隨他去了。
翌日,一大清早院子裡就吵吵鬧鬧的,緊接著壇蜜就進來了,虎著背抱進來一大堆書,他好奇拿起一本瞄了一眼,驚訝之下又多翻了幾頁,心裡大叫一聲不好——現在即便是她趕他走,他也不會走了。
書生讀書讀得如痴如醉,壇蜜頭大一圈昏昏欲睡,因了他沒起念逃跑,倒讓她省心了不少。
只不過啊,他讀書歸讀書,一定要躺成那麼撩.人的姿勢讀書嗎?
他許是覺得夜裡不夠涼快,擦完澡只披了長衫,底下長褲仍在,可這模樣比脫光了還叫人臉紅吶。
壇蜜剛剛才覺得嶺上涼快,這會兒子卻是熱出了一身薄汗,臉燙的連她自個兒都快不好意思了。大概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想了想問道:「我說相公,咱們認識這些天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他遞眼瞧她一記,手不離書,悠然答道:「二當家可知風垂國末年有一東海郡生,三歲詠詩十歲作賦,博聞強識,蒙祖蔭庇,不知路有凍死骨,未聞朱門酒肉臭,生了俊俏模樣,風.流倜儻好不瀟灑。然,新帝繼位,他始見民不聊生,忽然發願考取功名是以報效朝廷,你說他可是能成事之人?」
壇蜜呆問,「這人是誰?」
公子禮淵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嬌憨少女,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