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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五章 大婚

2024-06-10 01:42:44 作者: 南君

  泰和元年重陽,帝頒詔令,冊吳右丞之義女為後,同日亦為其六女指了婚。兩女出嫁,雙喜臨門,吳右丞府邸一時賓客如雲,道賀呈禮之人不斷。這驟降之喜讓吳右丞暗滋隱憂,然吳曼思確是難掩歡欣。

  皇帝不僅賜了婚,還封她未來夫婿做了府尹,可見對其才能的首肯。眼下雖暫離長安,但來日他做出政績,必有歸來之時。

  這是聖人的承諾,亦是她篤信之事。縱使不能,能與心上之人長相廝守也是極好的。

  吳右丞看著容光煥發的女兒,只道是女大不中留,年少不知愁。木已成舟。他輕嘆一口,便也罷了。

  與此同時,禮部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冊封大典,力求儉省而不失體面。

  十月望日,昏時鐘鼓齊鳴,重翟車緩緩入宮,奉迎使臣送後至寢宮整頓儀容,繼而由女官引導來到宣政殿前。

  程靖寒一身玄色冠冕,官員侍從皆立於兩旁。金烏西墜,落霞碎散在新後的青色深衣上,朦朧描摹她嬌小的身影。

  那雙杏目染著餘暉的粼粼金波,於他面前閃爍。揭下絳色絹紗牡丹檀柄團扇,是雁兒粉面含春的容顏。

  

  跨越時光的涓流,人事變遷,他們再度雙手相攜。帷帳下兩人相對而坐,眼眸中只映著彼此,仿佛是缺失的半闕拼成了滿圓。

  合卺酒入喉,雁兒輕嗆,立時有侍女上前撫背。

  「怎麼了?」程靖寒忍俊不禁,放下匏瓜,伸手以藍灰汗巾小心拭過她嘴角。她不經意一瞥,心俄然震動。汗巾上歪歪斜斜的雲雁針腳已舊——是自己那年贈予他之物。

  「看什麼呢?」男人笑著收回汗巾。

  「沒……什麼。」腕釧叩到杯盞,「叮叮」作響,胭脂暈染的臉頰更深一層。

  日沉入谷,燭影婆娑,紫宸殿溫煦如春。除了禮衣的兩人著常服,雙雙坐在榻邊。卸下繁複的頭飾,雁兒唯餘一支檀木簪淺挽青絲。

  「餓麼?」程靖寒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一隻溫熱的胡麻餅來,「輔興坊的。」

  雁兒訝異地抬起頭。忙累一日,她確是飢腸轆轆。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愛吃輔興坊的胡麻餅的?

  「不嘗嘗嗎?」他見她不說話,一味望著他,不由問起。

  她小心接過,方輕咬一口,程靖寒倏而湊上前來,就著她唇亦嘗了一口。

  「果真不錯。」

  「聖人……你……」她兀自拿著餅,尾音低顫。

  「新婦……甚美。」他見她嬌容艷艷,一掐她腰身,攬她入懷,慢慢就著她的手將餅送回她唇邊。

  「想來滋味更美。」他一雙桃花眸含情帶春,如絲勾魂纏繞。薄唇微啟,似要於下一刻將她連餅帶人吞吃入腹。

  「郎君……」她推拒那灼熱之息,忽地嗔道,「聖人只瞞著妾……」

  雁兒此前不知他有心安排,一度以為他即將迎娶吳曼思。詔令下發之日,她方知自己做了吳家姑娘,登臨後位。

  他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低聲在她耳畔悠然道:「這是朕予你的驚喜。」

  「陛下這般行事,不怕來日諫官舊事重提,上疏請諫,說妾魅惑聖心……」

  「你卻也是魅惑了。」他笑著反問起,「若我真娶了吳家六娘,你又當如何?」

  「那妾……自然是接受。」她不由審視他。經年風霜打磨他臉龐輪廓,那深邃眼眸仍一如往昔。

  「一國之君身負千鈞,若因情愛而誤事,妾難辭其咎。」她坦言。

  「這麼冠冕堂皇的,都是真心話?」他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盯著她嬌艷的紅唇,驀地輕咬住。

  綿長而繾綣,溫熱之中流淌濕意。她回摟男人精壯身軀,整個人仿佛融在他唇舌之間。

  她頭腦昏脹,在男人放開她之時,情不自禁吐露:「妾……私心惟願與郎君……白頭偕老……」

  程靖寒一怔,繼而將她擁得更緊。紗帳拂動,馥郁的深吻紊亂心跳,兩人相擁著跌入軟榻。

  你怎知我不是?他深情款款,手深入她半落的絹衣,探上一點朱紅。

  幸得有你。在火勢漸起的瞬間,雁兒猛地睜開眼,試圖掙脫。

  「別……」她好容易止住了他行將觸到花叢的手指。

  程靖寒雙目迷離,費解地覷著她。

  「怎麼?」

  「妾……不方便。」

  「月信麼?」他粗粗算過,費解道:「吾記得並非這兩日……」

  雁兒就勢撥開他手臂,支榻坐起,拉攏半褪的衣裳,聲若蚊吶:「不是。是我有了。」

  「嗯……」男人神情愈發困惑,不由直起身來,思維遲滯。

  「嗯?什麼有了?」

  「還能有……什麼?」她臉色酡紅,「有喜了。」

  坐在身畔的男人一時沉默,雁兒見他反應淡漠,不由得捅了他一下。

  這一下如若捅了馬蜂窩,他「噌」地站起來,復又坐下,眼神灼灼望著她。

  「真的?」

  他這般反覆問上三五遍,雁兒臉上梨渦輕漾,耐心重複著。

  他手輕顫著撫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此刻的他實難描述自己心境,只覺適意快活,過往陰翳盡掃。

  上天竟也不曾薄待,賜予他們這鮮活的小生命。

  他摸了一遍復一遍,眼眶泛濕。

  「雁兒。」望向她的眼神真摯動情,滿腹的話語一時難言。最後他拉起她的手貼於自己胸膛:「這裡唯你而已。」

  夜色深沉,殿中微亮,他的心跳透過她玉指顫動心弦。少頃,雁兒亦是迷了眼。

  她原是北疆來的孤雁。本應殞命他鄉,卻得遇良人,陷在溫柔鄉。從此旖旎纏綿,世間繁冗盡忘,只於餘生盡歡。

  他的手臂繞過她的脊背,與之同枕而眠。

  雁兒只看著他,眼波婉轉,不肯闔眼。

  他笑容溫柔,撫過她垂落的髮絲。

  「郎君,妾想喚它作阿福可好?」她撫著自己小腹,柔聲道。

  「這是……你想的?」

  「是……也不是。小苕曾說她喜歡大阿福,喜氣洋洋的,來日給寶寶取名多歡慶……」

  雁兒眸色一暗,忽地噤聲。一語成讖,小苕與阿堅再也沒有未來。她一時感悲,紅了眼眶。

  程靖寒的手頓在她發間,亦是心中翻沸。他環抱住她,緩緩頜首。

  「阿福……是個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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