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交易
2024-06-10 01:41:21
作者: 南君
塔倫唇瓣微動,難得沒有作聲。
「我想拜會小夫人。」緊接的試探讓他「噌」地起身,衝到她近前。他胸膛起伏著,面色不善,言語間亦是不悅。
「你去見她做什麼?」
「知道太多對你不利,我不願讓你為難,將你置入危局。」她話意誠摯。
漏夜闖帳,讓他找藥不談,還語焉不詳。與其如此,不如不說,如今他縱使要佯裝不知也不能了。
「我只請求你,不要稟告主子我與她會面一事……」攏了水霧的琥珀色眸子惹人心疼。每每見此,他都硬不起心腸來。
她便是扣住這點,將他這個在疆場廝殺的九尺男兒死死拿捏。忽地升騰起躁鬱之氣,他懷著惡意的賭氣,粗聲質問:「我憑什麼幫你?」
話既出口,她的眼眸一暗,塔倫暗惱失言。
「你說得很是。」她的倦容里嵌了淺笑。她走近兩步,拉過他的手放在那顆結扣上。「這樣,可以嗎?」她細小的聲音像貓爪撓心。
他猛一睜眼,瞳孔微張,心激烈跳動。
他在做什麼?不,她在做什麼?
他俄然撤手,手掌的推力讓她向後踉蹌了兩步。空氣中聽得他粗重的呼吸聲。他穩定心神,平復腦中的慾念。
「你把我當什麼?」他急怒低吼。他不是舒達,不是程靖寒,更不是任人驅策的器具。
他是血氣方剛的男子,亦是草原大漠上的兒郎。阿布多是他思慕的女子,但以這樣的方式得到她,塔倫深以為恥。
她又當自己是什麼?
他猶自剜著她,見她捂胸抿嘴不語,眼中盈光,終是收了兩分戾色。
今夜他終悟到:眼前的人兒已非當年的阿布多。或許她從未變過,只是她藏得太深,不曾讓他察覺。她固然遵照主子的指示,給程靖寒下了藥,但她心中另有謀算,她甚至都不願在自己面前掩飾幾分,那樣坦蕩直接。他是否還應感念她的信任?
「藥我明日給你。」他無甚好氣,「你做什麼我管不了,但是阿布多,你要敢偏幫著外人來滅赤族,我會殺了你。」
她忽地笑了,像是聽了什麼有趣的事,忍俊不禁。
「你不殺我,我便能長命百歲麼?」面對她明媚的笑容,適才的狠話仿佛扎在自己心上,隱隱作痛。說到底她才是被利用的那個,他有何立場要求她?
只見他煩躁地搖頭,嘴唇翕動,沒能說出話。
雁兒斂了笑容,深望著他,她知塔倫已是仁至義盡。
「塔倫,我欠你的,將來定會報答。」她歉然道。
什麼報答?我所做的是為了回報嗎?或者說你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到底是什麼?
他兀自在腦中碎念,無名的煩躁鬱火仍在他胸間慢燒,最後只冷著黑臉,手指木門,將她請了出去。
翌日,日落偏西,風吹熄幾分炙熱。氈廬里的寶音方食過飯,侍女汲了水讓她淨面,聽見阿布多求見,思忖須臾便將她請了進來。
阿布多單膝跪地恭順地向其行禮。寶音幽藍眼眸如珠,凝在她身上,仔細打量著傳聞中跟了舒達數年的奴。她身量嬌小,舉止間不盡似草原兒女,杏目透著絲婉約。
「你有何事要見我?」阿布多不過中人之姿,能從南國全身而退不提,還留在可汗近側侍奉,靠的絕不僅是床笫功夫。
阿布多對上她疑慮的眼眸,眼神掃過左右侍婢,一時沉默。
她翩然揮手屏退左右。
「奴想與您做個交易。」阿布多正正身子,微笑話道。
寶音表情凝滯,微傾身子。寂寂氈帳,燭影搖曳,恰似她猶疑的心思。
與諾敏不同,她一早便看透可汗薄情寡義,舒達娶她,不外是維繫奇木族的手段罷了。舒達喜怒無常,她必要防患於未然。
想至此處,她踩著曼陀羅紋羊毛氈,俯身時香木珠擦過雁兒發梢,開口的嗓音清亮如珍珠落玉盤。
「不妨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