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翻江

  立在大船船頭甲板上的丁牧見勢不妙，立馬返回船艙招呼船家將船往後退出了數里，不然在這道水龍捲出現以後，這艘大船肯定會落一個船毀人亡的下場。

  好在大船退後的及時，當那道水龍捲沖天而起的那一刻，大船已經退到了安全距離，翻湧劇烈的江水並沒能波及到丁牧所在的大船。

  看到江心中那道沖天而起的水龍捲，丁牧心中後怕不已，若是晚上那麼一步，這艘大船毀掉，鏢物丟失不說，他們這艘船上幾十個大活人恐怕都會受到波及，被狂暴的水流捲入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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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耐下心中的駭然，丁牧繼續張望。

  在他的視線中，攪動出這道水龍捲自稱水龍王的武岳此時隨著水龍捲的沖天而起，同樣沖天而起。

  他的身形翻動，變倒立為站立，立在了那道水龍捲的頂部，居高臨下，俯視著姜靖所在的那條豪華大船，俯視著大船甲板上的那名中年劍客。

  憑水龍捲傲立虛空的武岳還真像是一名從江底竄出水面的水龍王，在水中擁有著無敵之姿。

  傲然立在甲板上的中年劍客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面孔，好像在他眼裡，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心中掀起漣漪。

  他長身而立，手中長劍斜指江面，一手倒背於身後，一派大宗師氣度。

  單輪這身氣度，中年劍客恐怕當得上天下無敵的稱號。

  那道水龍捲已經無限接近於天威，非人力能夠抗衡，可他卻硬是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好像這道水龍捲他揮手之間便能解決。

  然而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在中年劍客眼中，自稱水龍王的武岳擁有三境中宗師境的修為，但是他這一手攪風攪浪的本事卻達到了大宗師境界。

  讓本就身為大宗師的他心中都生出了些許忌憚，只不過他生性淡泊，喜怒不形於色，所以看上去始終都是那麼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武岳居高臨下，臉上的凝重卻不增反減，看到中年劍客的表情，他的氣勢明顯弱下去了一籌。

  實力境界本就不如人的他此刻心中更是對自己產生了質疑，難道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對那名中年劍客撼動一絲一毫嗎？

  身為三境高手，他自然知道無論面對何等高手，心中都不能生出畏懼，而是應該一往無前，可面那名對始終雲淡風輕的中年劍客，他實在是無法做到那般坦然面對。

  氣勢弱下去的時候，他就知道哪怕他藉助江水的力量將自己這一擊的攻擊力提升到了大宗師境界也無法戰勝那名中年劍客了。

  武岳看似憨厚老實，可身為江湖中的三境高手怎麼都有一個心眼，見到中年劍客不可力敵，他便駕馭著水龍捲靠近了姜靖所在的那艘大船，居高臨下，聲音如雷，看樣子似乎打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閣下真要阻擋我擊殺大姜王朝當朝太子嗎？如今的江湖與大姜王朝之間貌合神離，大姜王朝滅掉了大楚以後，更是為了散盡大楚氣數，數次派人馬踏江湖，連同江湖的氣數都被散去，把整個江湖弄的烏煙瘴氣，如今江湖高手，哪一個不對大姜王朝心懷敵意，可身為江湖武道大宗師，你卻站在大姜王朝那一邊，保護大姜王朝的太子，助紂為虐，難道你就不怕遭到整個江湖的唾棄嗎？」

  中年劍客嘴角微揚，抬起的臉上那雙眼睛中有著深深的詫異，似乎是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的漢子竟然如此舌綻蓮花。

  他撇了撇嘴，沒有回應武岳的話，也不知道是不屑，還是有其他原因。

  武岳見到中年劍客如此無動於衷的反應，像是憋足了力氣的一拳結果卻打在了海綿之上，心頭鬱悶。

  不過他並沒有放棄，而是繼續說道：「也許你覺得我的說法並不是江湖中人內心中的真實想法，對，現在這片江湖在大姜王朝五十年來的虎威之下，已然屈服，可那都是一些江湖中不入流的高手，但凡實力達到了三境的高手，哪一個又對大姜王朝不心懷戒備？也許他們的心中並無仇視，可也絕對不會助紂為虐的投奔於大姜王朝，做朝廷的走狗，你是我這麼多年以來遇到的第一個。」

  被武岳罵做朝廷走狗，中年劍客還是無動於衷。

  能夠成為武道大宗師，哪一個人的心不是堅若磐石，又豈是他人三言兩語就能夠撼動的了得。

  再說了，中年劍客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名江湖人。

  他雖然生於大楚年間，可感受到的卻並不是大楚國勢的繁榮昌盛，也不是大楚江湖的百花齊放，而是大楚末期的動盪亂世。

  那個時候，沒有國泰民安，沒有安居樂業，沒有白衣俠客仗劍走江湖，也沒有路見不平就拔刀相助的江湖好漢。

  那個時候，國不像國，朝不像朝，家不像家，江湖更不像是江湖。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裡，他苦苦掙扎於兩國交戰的夾縫之間，九死一生，殺過人，被人殺過，餓的時候吃過死人肉，渴的時候喝過活人血。

  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便遇到了大姜王朝的開國皇帝，被大姜皇帝收養，精心栽培。

  這對他說來也算是苦盡甘來，終於不用繼續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過著豬狗不如擔驚受怕的日子。

  生在江湖，長在江湖，強大以後，他卻一直留在大姜皇室身邊，保護著大姜皇室的成員。

  這其中，有幾分是感恩，還有幾分純粹就是對江湖的不喜，身為一個江湖人，卻不喜江湖，他算是江湖中的一個另類。

  武岳心中湧起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面對中年劍客，打，他打不贏，曉之以情，動之以情，人家又不鳥他，這種狗咬刺蝟，無處下嘴的感覺真是不太好受。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中年漢子還是執拗的繼續開口，「江湖中的三境高手，大多都是大楚年間的人，你應該也是大楚遺民，當知曉當初大楚盛世是何等的悠哉快哉吧，可大姜王朝卻毀了大楚盛世，讓這片江湖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讓這片大地上的子民民不聊生，你難道不覺得大姜王朝就是專門滅世的魔鬼嗎？你難道甘心做魔鬼的爪牙？」

  這一次，中年劍客終於不再無動於衷，他雙眼中殺意驚人，雲淡風輕的面孔變得猙獰無比，他隨手揮出一道劍罡，制止了武岳的話，身上寒意凜凜讓人如墜冰窟。

  他是大楚末代亂世的受害者，可不覺得大楚有多好，反倒是大姜王朝給了他想要的一切。

  此刻陡然聽到有人提起大楚，心中如何能夠不翻湧起殺機。

  第一道劍罡只是一個警告，第二道劍罡以後，就是真正的刀劍相向，手下毫不留情了。

  「死！」

  中年劍客緊隨著自己辟出的劍罡往站在水龍捲頂部的武岳奔襲而去。

  他手中的長劍鋒芒畢露，在虛空之中帶出一道長長的印痕，就那樣毫無玄妙的斬向了武岳。

  武岳沒有想到他的一番話竟然會將中年劍客激怒，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崔使著水龍捲急速閃避，這才避免了被中年劍客一劍斬落的結局。

  見到事不可為，武岳終於不再取巧，這一次既然敢來襲殺大姜王朝太子，他就沒有想過能夠活著回去。

  人活一世，總有一些事你不得不做，哪怕豁出去這條性命。

  對大姜王朝的恨意，對大姜皇室的殺機，就是支撐著武岳活了這麼多年的動力，這一次他聽說大將皇朝的皇子出外遊歷即將返回，便一路從定江上游追到定江中下游，就是為了前來擊殺大姜王朝太子姜靖的。

  豁出去了這條性命以後，武岳身上的氣機暴漲開來，他裸露著上身張開了雙臂，一股強悍的力量散發而出，讓定江江心中的江水如同被燒開了一般，沸騰了起來。

  氣泡翻湧之下，再次湧出了數道小上了一號的水龍捲，加上武岳腳下站立的那道水龍捲，一共九條，毫不遲疑的向飛身而來的中年劍客翻湧過去。

  他騰身而起，手中數次動作，又將自己丹田之中浩瀚磅礴的真元力注入到那九道水龍捲之中，原本就聲勢浩蕩的水龍捲威勢更甚了幾分。

  大宗師一怒，血流漂櫓。

  中年劍客身為一名大劍師，他的憤怒自然不會簡單，而是恐怖的恍若天威。

  一股強大的氣勢蔓延開來，劍意夾雜著劍勢，劍氣伴隨著劍罡，密布整片天空。

  中年劍客此時就像是一名劍道中的王者，雙眼睥睨，顧盼之間劍氣縱橫。

  他半跨在虛空之中，做拔劍狀。

  同樣飛身在虛空中的武岳見到中年劍客的動作，瞳孔暴縮，掌控著九道水龍捲轟然融合，最後江心中只剩下一道水龍捲，水龍捲高大無比，直連天際，好像是一根支撐著天地的天柱。

  但饒是如此，武岳還是覺得不太保險，他雙手對著那道宛若天柱一般的龍捲極速推動，讓水龍捲更具威勢。

  「翻江！」

  武岳暴喝了一聲，推出去的雙手突兀停下，一道道掌印沿著奇妙的軌跡融進水龍捲，讓水龍捲表面毫無變化，可內部卻如同此時的江面一般，奔涌不息，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