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琥珀，胭脂，黃牛，店小二

  從雞鳴寨下山，走過鄧城，穿過西涼城，出了西涼州。

  胭脂和琥珀這兩個半大孩子就一路向南，路上再沒有其他耽擱，用了一個月時間他們就穿過了湖州，出現在了江州以北的青牛鎮。只是，老周的如意算盤似乎打錯了，他低估了眼前這名高大山賊頭領的身手。

  幾乎是老周動手的同時，他面前的錢如意也動了。只是一個橫移，老周的進攻就落到了空出，反倒是被錢如意伸出雙手，扣住了喉嚨。

  錢如意當初雖是市井無賴，但是為了生存下去，他可沒有少磨練自己的身手。後來上了雞鳴山，僥倖救了一名江湖高手，他更是頻頻向那人請教。

  因為失憶加上報恩，那人倒是也沒有藏私，可以說是傾囊相授，只不過錢如意早就過了習武的年齡，而且根骨奇差，雖然練了差不多十年，卻也未能練成一名高手。

  不過，他的身手的確提高了不少，也能算得上是登堂入室，有了九品的武道修為。

  單論江湖人的話，九品武道修為那是墊底的傢伙，江湖上稱這種人為下三流，算不上什麼光彩。

  只是，錢如意此時面對的人可不是江湖中的武夫，而是一名只懂得搏命的普通老卒，兩相比較，老周自然是不堪一擊。

  擒敵不成反被制，老周近乎絕望。

  他古井不波的雙眼終於露出了其他神色。他拼命扭頭看向自己身後站著的六十多名村民，雙眼中是揮之不去的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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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一生，雖然可以說是碌碌無為，但也有讓他自己自豪的地方，他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然而，現在他說過的話卻做不到了，他不能帶著自己身後的這群人去中原了，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慘然，慌張，惶恐，絕望。

  老周被擒，他身後的一眾村民更是看不到一丁點的生機，倒是林恆眼中露出了不甘的神色，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沒有什麼用了。

  「放開他！」

  壓抑的氛圍中突然傳出了一聲輕而堅定的話語，所有人都循聲望去，想要看看這個時候誰還有膽子出聲救人。

  在如此多人的注視中，丁牧童再次開口，「放了他！」

  他邁步向著錢如意走去，稚嫩的面孔上看不出一點表情，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種只有餓狼才有的的狂暴之色。

  錢如意一時間竟然被丁牧童給嚇了一跳，當他意識到眼前說話的人只是一個半大孩子的時候，他突然有些自嘲，這膽子真是越活越小了。

  「你說什麼？」錢如意哂然一笑，盯著丁牧童的雙眼中精芒四射。

  「放了他！」

  依舊是三個字，輕而有力，讓人聽了會生出一種照做的衝動。

  只是，錢如意出道可不是一天兩天，怎麼會被眼前的孩子給嚇到？他頗覺有趣的望著眼前的孩子，語氣玩味，「我要是說不呢？」

  丁牧童沒有說話，他左手中的木劍緩緩舉起，右手同時握住了木劍的劍柄，神色執拗而認真。

  小小的身影讓人看上去很有些可笑，只是，此時沒有人會笑。

  眼前的這個孩子做出這樣的動作，說著這樣的話，在一群成年人未能做出自己該做事情的時候，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這份擔當簡直讓人驚嘆。

  看著丁牧童，林恆突然就有些慚愧，他扭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那群村民，所有人都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原本該有的恐懼在這個時候散去了不少。

  錢如意還真就出人意料的放下了老周。

  「啪啪啪！」

  他雙手一陣輕拍，對老周不管不顧，只是走向了丁牧童，像是看到了什麼奇珍異寶，「好小子，你是這十年來唯一一個敢在雞鳴山中這樣和我說話的人，真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丁牧童對自己面前的錢如意視而不見，他只是快步跑向瘸子老周，「周爺爺，您沒事吧！」

  老周看著這因為自己的堅持才得救了的小傢伙，心中真是有著說不出的感動。在整個村子所有人都被嚇得說不出話的時候，只有他為了自己能夠向兇悍的山賊舉起自己那沒有一點攻擊力的武器，只有他敢毫不考慮後果的的就讓山賊放了他。

  瘸子老周，老淚縱橫。

  錢如意被晾在了一邊，卻並沒有為此動怒。他毫不生氣的走向老周和丁牧童，由衷的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老伯，你不錯，你孫子也不錯，真是虎爺無犬孫！」

  老周臉上遍布的皺紋像是春風化雪一般化了開來，眼中渾濁的淚水始終沒有落下，他很欣慰。

  倒是丁牧童對錢如意頗有敵意，錢如意一靠近老周，丁牧童就像是一隻被激怒了的刺蝟，剎那間變得攻擊力十足。

  錢如意見狀爽快一笑，他還是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老伯，你動手的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吧，我剛想說讓你們隨我上山，到在下的寨子裡休整一下再行出發前往中原，你就動起了手。這還真是個誤會，您看看您這孫子，劍拔弩張的，算怎麼一回事？」

  老周聞言疑惑的望向錢如意，有些不明所以。

  錢如意哈哈一下，恍然大悟。

  「忘記了你們是從邊州逃難來到中原的了，老伯，我錢如意雖然是這雞鳴山中的山賊，但卻從不欺壓平民百姓，反倒是不時用自己劫下的錢財救濟貧苦，因此在東西來往之人中尚有薄名。只是你們從邊州而來，自是沒有聽說過在下，這才出現了這個誤會，讓你們受到了驚嚇，我真是深感歉然。」

  錢如意占盡了優勢還將姿態放低到了這種地步，自然是不可能欺騙他們的，再說了，他們這一群人，還真找不出什麼東西讓人家如此惦記。

  所以，林恆一群人很快就完全放鬆了下來，更是在錢如意的邀請下，一起向雞鳴寨走去，想到雞鳴寨略作調整，然後一鼓作氣進入西涼州。

  雞鳴寨說是山寨，其實不然，十年的發展，雞鳴寨早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現在的雞鳴寨很像是江湖中的門派，只不過尚未脫掉山賊的外衣。

  所以，雞鳴寨的總部並不是一個寨子，而是一棟古色古香的莊園，倚靠著天塹雞鳴山第九峰建造的一棟巨大莊園。

  隨著錢如意一路上山，林恆他們完全就像是一群土包子，看到什麼都會驚嘆連連。

  就連對錢如意不太友善的丁牧童都數次驚嘆出聲，稚嫩的面孔上不知不覺的掛上了微笑。

  他是西涼山某口井中走出來的青蛙，如今終於真正的看到了井外的世界，第一次接觸到了他心中嚮往已久的江湖。這個江湖，在他看來，真好！

  也許是雞鳴山上的一切對林恆一群人來說都太新奇，不知不覺中他們就走到了雞鳴寨外，看到了錢如意所說的雞鳴寨。那是一棟建在雞鳴山第九峰半山腰上的建築。雖然談不上金碧輝煌，卻也能讓人看出一番雄偉氣象。

  在邊州，林恆他們未曾看到過這樣的建築。在桃源村，丁牧童自然也是未曾見過的。

  丁牧童愣愣出神，他想他終於看到了大鬍子許諸所說的江湖了，只是這個江湖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雨腥風，沒有陰謀算計，沒有恩怨情仇，這個江湖有俠氣，有義氣！

  「哥哥，你能幫我撿一下我的球嗎？」丁牧童還在發呆，他沒有看到那個向自己走過來的小女孩，就連小女孩脆生生的話語都未曾聽見。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被無視了，小女孩顯得有些委屈，她一聲嬌哼，別過頭去，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然後，就有另外一道不太瘦小的身影出現在了小女孩的面前，那是一個看上去體格和面孔完全不符的身影，他雙手叉腰，有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丁牧童。

  「小子，胭脂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

  丁牧童聞聲終於回過神來，他抬頭望向自己面前站著的這個壯碩孩子有些疑惑，「什麼？」

  「胭脂讓你幫她撿球！」那壯碩孩子伸手指了指丁牧童腳下。

  「喔！」丁牧童輕輕應了一聲，卻完全沒有要撿球的意思，他抬頭望著自己面前雄偉的雞鳴寨，心中生出了無限嚮往。

  壯碩孩子似乎意識到自己也被無視了，本就暴脾氣的他頓時氣急，道理說不通，就用拳頭，這就是他的處事方式。

  面生勁風，丁牧童自小在山上練就的靈巧身手起到了作用，他微微偏頭躲過了這很重的一拳，心下也生出了一股怒氣。

  一聲冷哼，丁牧童就撲了上去，雖然他身體略顯瘦削，但是長時間堅持扎馬打拳還是極有作用的，一撲之力，就是那壯碩孩子也未能承受下來，被撲倒在了地上。

  站在壯碩孩童身邊的小女孩看到兩人撲倒在地，糾纏在一起，頓時歡快的拍起了小手，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這邊鬧出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原本正在交談的錢如意和老周也將視線望了過去，見到這樣的場景，兩人頗感有趣的相視一笑。

  這一路走來，確實能夠稱得上是跋山涉水，走了多少路，琥珀和胭脂這兩個孩子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從雞鳴寨帶出來的百來兩銀子已經被花的快要見底。

  在告別自己師傅的時候，胭脂就多了一個心眼，問出了一個他們急需知道的問題。

  中年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胭脂會這樣問，胭脂剛開口，中年人就沒有遲疑的回答：「一路向南，緣分到了，你們自然就會碰到那孩子。」

  中年人的話得有多深奧，胭脂和琥珀真就沒有用心去想，他們很相信自己的師傅。

  既然師傅都說了，一路向南就能夠遇到丁牧童，那他們就一路向南好了！琥珀是不願意動腦筋，胭脂是懶得動腦筋，這兩個孩子啊！

  看到他們兩人下山，中年人面露沉吟之色，隨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自己的路總該自己去走，他能夠幫這兩個孩子一時，可幫不了他們一世。

  於是，琥珀和胭脂這兩個半大孩子就孑然一身離開了雞鳴山，走的時候除了讓琥珀帶上一百兩銀子，他們身上就再無長物。

  這好不容易走到了青牛鎮，看著沒剩下多少的銀子，胭脂和琥珀心中都很犯愁。

  不過，他們還是用自己最後的銀子在青牛鎮中開了一間客房，兩人一個睡床，一個睡地上，倒也能夠支撐幾天。

  這不，一大早天剛亮，胭脂就從夢中被驚醒，她哭的稀里嘩啦，使勁的抽噎，就是不說話。

  胭脂這個模樣可把壯碩的像頭牛犢子的琥珀給嚇了一跳，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慌張的坐到了床頭，一隻手輕輕拍著胭脂的後背，一隻手不知所措。

  琥珀有些緊張的看著哭的稀里嘩啦的胭脂，開口聲音輕柔，完全不像是他這個體格的人能夠具有的嗓音，「胭脂，你怎麼啦，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啦，你快和我說，我保證打得他滿地找牙！」

  胭脂沒有理他，依舊是不停的抽噎。

  這可讓琥珀有些著急，他手足無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不停的對胭脂說：「別哭啦，別哭啦！」

  興許是琥珀的模樣太逗，哭的稀里嘩啦的胭脂突然就破涕為笑，讓琥珀有些不明所以的撓著腦袋。

  「臭琥珀，笨琥珀，我做夢啦，夢見我們沒有找到牧童哥哥，我們身上的銀子也用光啦，我夢見你為了讓我能夠吃上一個雞腿，就去搶，結果被人給打死啦！」胭脂盯著琥珀，泫然欲泣。

  琥珀再次坐到了床頭，帶著滿足的笑意拍著胭脂的後背，他好像從來沒有那麼成熟過，「傻丫頭，你也說了是夢啊！夢都是反的，我好好的站在這裡怎麼可能會被打死？不信的話你捏捏，看看我是不是真的！」

  琥珀望著梨花帶雨模樣的胭脂，心中的確有些擔憂，他們的銀兩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還不能找到丁牧童的話，他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胭脂，琥珀心中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啊！胭脂你想吃雞腿，我就一定會讓你吃到雞腿，被打死我不怕，可我怕看到你委屈。」

  似乎是感受到了琥珀情緒上的異樣，胭脂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她擦乾了自己臉上的淚水，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琥珀，我餓啦！」

  琥珀把床頭讓開，對著胭脂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去外面吃東西吧！」

  然後，琥珀就帶著胭脂走出了客棧，在胭脂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一間看上去還算豪華的酒樓，胭脂蹦跳著走了進去。

  琥珀沉吟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懷中剩下的十兩銀子，咬了咬牙，跟著走了進去。

  胭脂的古靈精怪大家都知道，也正是那一身靈氣，讓她很討喜。

  酒樓中正讓店小二報著菜名的胭脂突然就不高興了，她皺著眉頭望著外面的天空，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胭脂，點菜了，你不是餓了嗎？」琥珀輕輕敲了敲桌面提醒道。

  胭脂回過頭，臉上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喏，臭琥珀，這個翡翠鳳爪你吃嗎？」

  琥珀搖頭，臉上露出了一副和丁牧如出一轍的憨傻笑容，「胭脂，你喜歡吃就點吧！」

  胭脂搖了搖頭，「臭琥珀，不識好人心，我是看你在山上的時候最喜歡吃雞爪了，這才問你的，不吃就不吃嘛！」

  她似乎有些生氣。

  但琥珀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濃郁了。

  「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全都點自己愛吃的了！」胭脂瞥了一眼琥珀，冷哼了一聲，「小二，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還有你們店裡的招牌菜全都給我來一份！」

  琥珀心中一沉，臉上表情絲毫沒有變化，他看著胭脂巧笑嫣然的模樣，笑的格外實在。

  等到那些大魚大肉全都端了上來，胭脂食指大動，不顧形象的直接用手代替了筷子。

  琥珀不停的咽著口水，他仍舊是憨傻的笑著，不曾動手。

  等到胭脂一陣風捲殘雲，將店小二端上來的大魚大肉都給掃蕩了一遍，這才心滿意足的停了下來。

  「臭琥珀，你怎麼不吃呀？」

  琥珀一臉傻笑，「我不愛吃這些，就喜歡看你吃！」

  胭脂一點都不買帳的撇了撇嘴，「其實味道真的挺不錯的，你不吃真是很可惜的，現在我吃的好飽，要去逛街，我們走吧！」

  琥珀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看了一眼滿桌子狼藉的大魚大肉，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嗯，那我們走吧，胭脂你先出去，我來結帳！」

  胭脂點了點頭，就走向酒樓門口。

  單獨留在酒樓中的琥珀立馬坐了下來，他把胭脂掃蕩過一遍的大魚大肉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掃蕩了一遍，然後才心滿意足的起身，付了足六兩銀子。

  他沒有看到的是，走到酒樓門口轉過身來望著她的胭脂已經淚流滿面。

  她口中呢喃不斷，「臭琥珀，臭琥珀！」

  等到琥珀結完帳，哭的像是淚人一般的胭脂重新恢復了之前的模樣。有些事情藏在心中就可以了，那些東西啊！不點破會很美，一旦說破了，就該有什麼東西碎了。

  胭脂在街上胡亂的瞎逛著，琥珀就跟在胭脂的身後，像極了一隻體格壯碩了一些的跟屁蟲。

  直到胭脂聽到那陣胭脂的叫賣聲，她的心神才完全被胭脂所吸引。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總該有那麼一件兩件讓你沒有原因卻恰恰喜歡去做的事情，胭脂就喜歡買胭脂，但她自己卻從來不曾用過胭脂。

  她買來的胭脂有一部分送給了她的娘親，另外一部分琥珀在胭脂的呢喃聲中曾經聽到過，她說要是這一次找見了丁牧童，她就會把那些她一路買來的胭脂一股腦的送給他。

  在雞鳴山上送的那盒胭脂，孤零零的也挺可憐的。

  琥珀對於胭脂的心思實在是猜不透，但他好像在山上聽到有人曾經高聲感嘆過，少女情懷總是詩。那他就把胭脂的那些小心思，都當成是詩吧，想想也挺美的。

  胭脂循著那道叫賣的聲音走到了賣胭脂的店中，然後啊！就出現了那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重逢。

  沒有什麼驚心動魄，也沒有多麼波瀾壯闊，就那麼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毫無起伏的相逢。

  丁牧驚呼了一聲「胭脂！」

  然後那個穿著紅色衣服，長得嬌俏可愛，性格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就哭了，嚎啕大哭。

  「牧童哥哥！」胭脂不顧一切的撲到了丁牧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這一路走來的心酸委屈全都發泄出來。

  琥珀站在胭脂身後，看著痛哭的胭脂，對著丁牧露出了一抹苦笑。

  琥珀和胭脂兩人居住的客棧中，丁牧站在馬圈中撫摸著一頭黃牛的腦袋，那副模樣像極了面對自己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親昵，感慨。

  「老朋友，真的是好久不見了，看你的精氣神在雞鳴寨中應該過得挺不錯的，不知道你有沒有想我？」丁牧對一頭黃牛說話，讓酒樓中偶爾路過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對此，丁牧並不在意，老黃從他有記憶的時候就已經陪著他了，算得上和丁牧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在丁牧的心中老黃並不只是一頭黃牛。

  丁牧相信，在老黃的心中，他同樣不只是一個放牛的。

  畢竟在丁牧走到老黃身邊的時候，老黃那銅鈴般大小的眸子中突然柔和下來的神色，丁牧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在他問老黃有沒有想他的時候，老黃更是「哞」了一聲，丁牧一直都相信老黃是有靈性的，從來都不曾懷疑過。

  看到丁牧和老黃重逢，琥珀心中鬆了一口氣，師傅交給他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他看了一眼丁牧，走到丁牧身邊，如今的琥珀穩重了不少，並沒有和當初在雞鳴山中一樣，見到丁牧就要開打。

  看到琥珀走過來，丁牧把視線從老黃身上轉移開，伸手拍了拍琥珀的肩膀，如今的琥珀比丁牧要壯實，但身高卻並沒能高出多少。

  「怎麼樣？來一場？」丁牧眉毛一挑，話語中帶有挑釁。從修煉萬象訣開始，丁牧就已經走上了修武的道路，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每天都在進步，變得越來越強大，但卻並不知道自己到底達到了什麼境界。

  不料，面對丁牧的挑釁，琥珀搖了搖頭，「不了，師傅叮囑過找到你以後我們就要返回雞鳴山，對了師傅還讓我們給你帶一句話，『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說完，琥珀撓了撓腦袋，「我想了一下，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我已經說給你聽了，這次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

  琥珀不再理會丁牧，而是將目光放到胭脂身上，「胭脂，老黃交給牧童了，話也帶到了，我們還是聽師傅的話，早些回山吧！」

  出乎意料，胭脂沒有反駁琥珀的話，她乖巧的點了點頭，「琥珀，我和牧童哥哥有話要說，你到門口等我吧！」

  等到琥珀順從的離開，胭脂才從自己懷中掏出了這一路走來購買的胭脂，「牧童哥哥，這些東西送給你，你可一定要好好保存！對了，牧童哥哥，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借給我一些銀錢，這一路走來，我們的銀子都用完了。」

  丁牧聞言毫不遲疑的從自己懷中掏出了一袋銀子，足足四十兩，都是這一年中做店小二攢下來的。

  他把銀子鄭重的放到胭脂的身上，歉然一笑，「胭脂，牧童哥哥在青牛鎮上只是一個普通的店小二，一年以來也沒有攢下多少錢，這是存下來的所有銀子，你看看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可以回酒樓和掌柜的再支出來一些。」

  胭脂聞言淚流滿面，「夠了夠了！」

  她把丁牧遞過來的錢袋緊緊的攢在手中，而後踮起腳在丁牧的臉上蜻蜓點水一般啄了一下，然後紅著臉低下自己的腦袋，聲音很小，但讓丁牧聽的很清楚，「牧童哥哥，這一次我們回去以後武道修為不達到一品小宗師境界就下不了山了，你要記得把我送給你的胭脂都收好，等到我下次下山，再來尋你！你可千萬不要把我忘了！」

  說完這些話，胭脂便灑脫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向琥珀。

  兩道身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就那樣不曾拖泥帶水的走出了丁牧的視線。

  丁牧望著離開的胭脂和琥珀，怔怔出神，心中全是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