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守夜迎新年

  青牛鎮上的除夕夜，不論男女老少，到了晚上都會通宵點燈守夜，辭別舊歲，歡迎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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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青牛鎮上的這些人祖祖輩輩都遵循著這些規矩，從來不曾怠慢，今年一如往年。

  白天時候的那場雪算得上是雷聲大雨點小。

  上午洋洋灑灑，到了中午時候，就已經停下。還沒有過晌午，天上就雲開霧散，陽光重新普照著大地。

  一下午的陽光照射，原本就不怎麼厚實的飛雪直接融化，除了地面還有些濕漉漉的感覺，那番景象根本就看不出一點才下過雪的樣子。

  好像還真如丁牧所說，江南的雪脂粉氣太重，不像是西北，一場大雪下來，多少都有一種不壓斷樹枝不罷休的趨勢。

  這種雪讓丁牧有些難以適應，尤其是那種干咧咧的寒意，讓丁牧的雙手竟然生出了一些凍瘡。一到幹完活全身發熱的時候，就奇癢無比，讓他忍不住想抓，可一旦抓破，那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事。

  在嚴寒勝過江南的西北，丁牧都從來沒有長過那麻煩玩意，可到了江南，身體更是成為了先天之體的丁牧竟然會生出凍瘡。

  先天之體生凍瘡，這要是傳出去被其他武者知道的話，恐怕得笑掉大牙。

  但事實就是如此，空有先天之體卻沒有修煉過武道的丁牧童和其他普通人相比也就是耳聰目明了一些，力氣大了一些，其他方面還真就和普通人一般無二。

  好在有江城的悉心照顧，中午吃過飯才上過藥的丁牧在江城的監督下又開始換藥。

  江城說了，這種凍瘡最是麻煩，癢的時候奇癢無比，痛的時候撕心裂肺。尤其是不能抓，一旦抓破就會潰爛，那個時候問題就嚴重了。

  為了止癢止痛，只有一個方法，勤換藥，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凍瘡的痛和癢，而且還能加速凍瘡的癒合速度，讓它快點好起來。

  每一次，丁牧換藥的時候，江寧就會滿臉肉痛的表情，畢竟這藥可不是丁牧買的，而是江寧買來給自己用的，沒有想到到頭來卻便宜了丁牧這小子。

  所以，看著那麼一盒分量充足的凍瘡膏在丁牧的使用下一日賽過一日的減少，江寧就有些心疼，「你省著點用啊，這盒凍瘡膏可花了我五兩銀子呢！」

  尤其是今天，丁牧使用的那盒凍瘡膏已經見了底，這就更讓江寧心痛不已了，到最後他實在是有些難以忍受，終於露出了自己有些吝嗇的本來面目，「用吧，用吧，用完了這盒凍瘡膏就用你一個月的工錢來抵，五兩銀子，那可是五兩銀子啊！」

  對於江寧那副心痛到滴血的模樣，丁牧和江城兩人總會相視而笑。

  等到丁牧童換完藥，天色就徹底的暗了下來。

  隆冬時節，白日格外短暫，往往在你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白天就已經過去。

  相對於白日的短暫，夜晚就格外的漫長，都說漫漫長夜，丁牧覺得這個詞用到隆冬時節是再合適不過了。

  在江城的招呼下，丁牧和江寧兩人只好從院子中回到房間裡。

  聚財酒樓的後院並不大，只有六個房間，其中一個廚房，一個柴房，另外四個房間三個是臥房，一個是廳堂。

  廳堂丁牧童並不是很陌生，很多時候，酒樓中有什麼重大決定江寧三人都會在廳堂中進行討論。

  走進廳堂中，江寧和丁牧一眼就看到了廳堂中間的桌子上擺放著的一桌美食，兩個人瞬間化身為饞貓，口水滴滴答答的落下。

  江城隨後走進廳堂中，看著食指大動的兩人覺得很滿足。

  她輕輕的掩上廳堂的大門，廳堂里立馬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未等江寧和丁牧尋找油燈，一抹微醺的火光就照亮了整個廳堂。

  江城將油燈放在桌子上，當先坐了下來，一臉溫婉笑意的望向江寧和丁牧，「爹爹，你們快坐下吧，這可是我忙了一個下午才做好的東西，今夜是除夕，我們大家一起辭舊迎新。」

  江城的話說完，江寧率先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坐下。

  能夠看得出來，對於這一桌子的美事江寧確實是很想吃，可看他那抽搐不斷的嘴角，那絕對是肉疼啊！

  哪怕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可這麼一大桌好吃的，得多少銀子啊？

  雖然江寧開的是酒樓，可平常他們吃的東西也就只是沾了一點葷腥，如今晚這般大魚大肉，是極為少見的。

  江寧那滿臉肉疼的表情，直接被江城和丁牧兩人無視。

  江城笑著為丁牧夾了一個大雞腿，然後才玩味的看向自己父親，「爹爹，你要是不吃的話那我們可就不客氣咯。」

  說完這句話，江城還不忘叮囑丁牧，「快吃吧，別客氣，吃完這裡還有。」

  這一句話徹底的把江寧給刺激到了，反正已經做了，錢都花了，那就只有把銀子給吃回來了。

  想到這裡，江寧再也顧不得自己聚財酒樓掌柜的氣度，直接擼起了自己的袖管，哪個吃食貴，挑哪個吃。

  那番豁出去了撐死也要把銀子吃回來的模樣，惹得江城和丁牧童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頓飯吃完，江寧竟然吃出了一些酣暢淋漓意猶未盡的感覺。

  吃飽喝足的江寧椅靠在凳子上喝著江寧泡的一壺熱茶，緩解著自己胃裡那有些翻湧的感覺。

  丁牧和江城兩個則收拾起了殘局，不光是地面上，就是桌子上都是一片狼藉，看上去像是被餓了三天的人肆虐了一遍的模樣，有些滲人。

  江城和丁牧兩個人分工合作，一個人收拾桌子和地面，一個人清理碗筷，沒用多久，兩人就各自做完了自己的事情。

  按照鎮子上的規矩，今夜是不能睡覺的，他們必須要守夜。

  而且，守夜也有規矩，在青牛鎮上守夜有吃糕點瓜果討口彩的習俗。

  所以這個守夜也是最受小孩們歡迎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們能夠吃到很多平常沒有辦法吃到的東西，而且吃這些東西沒有什麼節制，他們完全能夠敞開了肚皮吃個夠。

  江城他們同樣生活在青牛鎮上，自然沒有辦法免俗。

  等到把廳堂收拾乾淨，江城就帶著丁牧童把早就準備好的糕點瓜果給端了上來，有蘋果，大棗，柿餅，杏仁，年糕等等。

  這些糕點瓜果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琳琅滿目，全是丁牧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吃過的東西。

  等到糕點瓜果全都擺好，江城又施施然端上來了一盆黃白相間的飯。

  對此，丁牧童有些好奇。

  他之前在桃源村的時候也有過除夕一說，不過那只是一個說法，和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似乎是感覺到了丁牧童的好奇，江城頗具耐心的解釋道，「這是我們青牛鎮的習俗，守夜必須要吃糕點瓜果，並且要供上一盆用大米和小米做的飯。」

  江城美麗的臉上笑意溫晚如水，「這碗飯叫隔年飯，寓意是年年有剩飯，餐餐吃不完。至於黃白相間，寓意則是有黃有白，有金有銀，金銀滿盆的意思。」

  丁牧聞言恍然大悟，覺得這江湖上還真是有那麼一些窮講究，過除夕就單純的過個除夕就好了，現在既要辭舊，還要守夜，真是挺麻煩的一件事情。

  不過這滿桌子吃食，丁牧還是很喜歡的，他來自與世隔絕的桃源村，可從來沒有吃過這些東西。

  看到丁牧盯著滿桌子糕點瓜果，口中不停的吞著口水，江城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這些瓜果是讓我們守夜時候吃的，為的是討口彩。比如說這蘋果，吃了一年到頭平平安安。還有大紅棗，寓意是春來早的意思。柿餅則是代表事事如意，杏仁表明要做一個幸福之人，年糕則象徵一年更比一年高……」

  江城的介紹，讓丁牧一字不漏的全都記在了心裡。

  等到江城介紹完畢，丁牧才敢伸手。

  他從桌子上拿起了兩個蘋果，一個放到了聚財酒樓掌柜江寧的面前，一個放到了江城的身前，「掌柜的，姐，吃蘋果，祝你們一年到頭平平安安。」

  丁牧神色嚴肅，一臉的認真，他目光誠摯的望向江寧和江城這對父女，說著他心中最真誠的祝願。

  饒是之前還為了一盒凍瘡膏和丁牧斤斤計較的江寧都感覺到了來自丁牧的那種誠摯祝福，臉上舒緩了許多，露出了一臉笑意。

  他沒有在乎自己吃撐了的肚子能不能裝下這個蘋果，伸手拿起那個蘋果就咬了一口，未了還說了一句「真甜！」

  江城看了一眼正在吃蘋果的父親，又看了一眼丁牧，同樣拿起了那個蘋果矜持的咬了一口，只覺得這個蘋果比之往年還真不只是甜了一點半點。

  看到江城和江寧兩人都把自己為他們拿的蘋果吃進了肚子裡，丁牧稜角分明的臉上又露出了一臉憨傻的笑意，那般憨傻的模樣，讓人看過去忍不住想笑。

  只是江城在看到這個模樣的丁牧的時候，心中沒來由的湧出了一陣傷感，她抓了一把杏仁放到了丁牧的面前，話語中有些疼惜，「弟弟，來吃一些杏仁，願你新的一年做一個幸福的人。」

  江城已經做出了表示，江寧自然不會無動於衷。

  他伸手拿出了一塊柿餅，遞給了憨笑著的丁牧，「小子，吃塊柿餅，祝你事事順心如意。」

  丁牧臉上依舊是一臉憨笑，他看著江城和江寧，接過了他們遞過來的杏仁和柿餅也接受了兩人最誠摯的祝福。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笑著笑著，丁牧的面頰上竟然流出了兩行清淚。

  原本那些被他藏在心中塵封起來的痛苦在這個時候似乎變得不那麼痛苦了。

  他還是笑著，只不過笑容中的那份憨傻已經不見。

  丁牧鄭重其事的起身，對著江城和江寧深深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