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指

  深秋寒露重，平地起驚雷。

  涼亭中，三個孩子鬧得不可開交，一壇辛辣老酒早就被兩人喝的一滴不剩。

  琥珀像是山中的野猴子，不停的上躥下跳，胭脂跟在他身後一個勁的追著，實在追不上，只好求救一般的拉上了丁牧童。

  無奈的笑了笑，丁牧童只好配合著胭脂，兩人一起夾攻琥珀。

  有丁牧童加入，琥珀當然不是兩人的對手，他認了個慫，就跳到了胭脂的面前，像是一個乖寶寶一樣，一動不動。

  琥珀這般表現，胭脂自是沒了興趣，她沒好氣的踢了琥珀一腳，就走向丁牧童，一臉的不願和琥珀為伍。

  看著兩人這般打鬧，丁牧童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這種感覺很好，讓他心底隱藏的悲傷都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了不少，他心湖中的漣漪逐漸的趨於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並未能持續多久，一聲宛若是天際驚雷般的轟鳴很快就將他平復的心湖重新激起了千層巨浪，他慌張的循聲望去，視線盡頭是一層層起伏的峰巒，厚重的山脈將所有東西都隱藏了起來。

  

  女孩子向來心細，丁牧童臉上的慌張剛一出現就被胭脂看在了眼裡。

  她一步跳到丁牧童面前，將丁牧童的雙手握起，對於這平地驚雷似乎並未感覺到有什麼奇怪。

  「牧童哥哥，你別害怕，沒有什麼的，可能是師傅出關了，他肯定是在試探自己的功力有沒有增長。」

  胭脂握著丁牧童的雙手和她的解釋似乎起了作用，丁牧童的慌張很快就散了開去，他疑惑不解的望向了胭脂，顯然不知道胭脂所說的師傅是誰，試探功力又是做什麼。

  還是琥珀乾脆，他同樣來到了丁牧童的面前，只是粗魯的動作永遠都沒有辦法改變。

  他拉起丁牧童的胳膊就走，在胭脂吃人一般的眼神中將丁牧童拉了開去，「牧童，走，我帶你去見見師傅，我師傅他可厲害了，他曾經一指劈開了雞鳴山上的一座山峰。」

  雞鳴九山，每一座山上又有著許許多多的小山峰，身為雞鳴寨總部所在的第九峰，小山峰格外眾多。

  在琥珀的帶領下，丁牧童跟著胭脂迎著月色走出了雞鳴寨，然後一路向上，丁牧童心中很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能夠一指劈開一座山峰呢？他又是如何用一根手指劈開一座山峰的呢？

  說到對江湖的見識，相比於琥珀和胭脂，丁牧童其實還是高了一籌的。

  在大鬍子許諸醒來的那段時間裡，他幾乎將江湖中所有的一切都和丁牧童講了一個透徹，其中就包括江湖中武者的境界以及對應境界的實力。

  武分九品三境。

  七、八、九品是江湖中武者最低的境界，被江湖中人稱作下三流。四、五、六品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武者，被稱作中三流。至於一、二、三品，在江湖中則能被奉為高手，被稱為上三流。其中，一品境的高手更是有著小宗師的稱謂。

  在三境高手不出的年代裡，一品小宗師可以說能夠在江湖中呼風喚雨，一般擁有一品小宗師坐鎮的宗門完全能稱得上江湖中難得一見的大宗門，其宗門弟子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格外的高，可以說是身份尊崇。

  至於三境，則是宗師，大宗師，天橋三大境界。

  一入三境，半步神仙，一人即宗門，一人便是傳說。

  可以說進入三大境界的武者，基本上已經脫離了人力的範疇，在江湖中是鳳毛麟角，每一個時代的三境武者，都是屈指可數。

  在大鬍子許諸的介紹中，九品高手中實力最強的小宗師也就是能夠高來高去，內力離體最多不超過五十米，受先天限制無法翻江倒海，崩山裂地。只有達到三大境界的武者才算是脫離了肉體凡胎，舉手投足間皆是非同凡響，呵氣成劍，凌空飛行，行常人所不能。

  大鬍子許諸每次說到三境高手的時候，他的雙眼中流露出的嚮往絕對不是一星半點，沒有任何一名武者不渴望自己能夠成為三境武者。用丁牧童的話來說，沒有成為三境武者，永遠都只是井底的青蛙。

  所以，對於琥珀所說，他師傅能夠一指劈開一座山峰，丁牧童的心中多少都有些不信，畢竟那種境界的高手，就是大鬍子許諸也只是機緣巧合下碰見了一次。

  在那名傳說中的高手面前，有著一品小宗師境界的許諸就像是一個小孩子。

  許諸每次說到那個人的時候，其雙眼中除了崇敬還是崇敬，尤其是說到那名宗師對他說的一句話，許諸總是忍不住得意洋洋，繼而有模有樣的模仿，「許小子，你根骨雖然稱不上絕佳，可也不賴，只是你的境界差了一些，悟道悟道，你若能一朝悟道，成為三境高手定是水到渠成！」

  想到大鬍子許諸得意洋洋的樣子，丁牧童心中便又是一陣黯然，就像是他最終沒能死在江湖以外的地方，臨死，他可能都沒有成為三境強者。

  其實，丁牧童不知道，許諸如願以償了。

  在那個山風呼嘯的夜晚，許諸一朝悟道，終於踏入了三境之中的宗師境，只是來襲的強敵太多，許諸的宗師境就仿佛是曇花一現，初一踏入，就死在了環伺的強敵之中。

  有時候，遺憾未嘗不是另外一種美。

  丁牧童加快步伐跟上了在他身前宛如山猴子一樣的琥珀。琥珀體格壯碩，走起路來也是龍行虎步，兩人一加快步子，自然是苦了身後的胭脂。

  小姑娘生來嬌俏可愛，性格中卻有著一種和丁牧童極為相似的倔強，儘管跟著很吃力，她也沒有開口讓前面的兩人走慢一點，她只是咬緊牙關，心中對自己不停的說著，走快點，再走快點。

  雞鳴寨往上除了峰巒，還有一塊仿佛斷崖一般的空地，這裡就是琥珀胭脂兩人師傅居住的地方。

  據琥珀所說，他師傅喜歡清靜，雖然在寨子中掛了一個二當家的名號，可是素來性格怪異，深居簡出，整個雞鳴寨中，除了他們二人和錢如意，旁人很難見到他。

  琥珀話語得意，明顯有一種丁牧童你能見到我師傅可是沾了我的光的意思。

  丁牧童對此不置可否，他只是單純的想要見一見這個琥珀口中能夠一指開山的人物，想要看一看這個隱藏在雞鳴寨中的高手是不是真是傳說中才會出現的三境強者。

  「到了，到了！」琥珀一馬當先衝出了層層峰巒，峰巒層疊，像是一道天然門戶，將那一片平地掩藏在了其中。

  隨著琥珀衝出層層峰巒，丁牧童頓時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抬眸望去，一眼就在平地的邊沿看到了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

  他負手而立，灰色長衫下隱藏著的是不太強壯的身體，給人一種落魄書生的感覺。但他那筆直的脊樑卻讓人格外震撼，尤其是脊樑上挑著的雙肩，竟然讓丁牧童隱約中看到了擔著天地的意思。

  看到中年人，琥珀和胭脂都沖了出去，顯得有些興奮。

  只是，二人還未接近那人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緩緩推開。

  胭脂拉了一下旁邊的琥珀，兩人隱藏住心中的興奮，慢慢退了開去。

  「牧童哥哥，現在我們還不能過去，師傅他還在感悟中呢，等一會我們再過去吧！」胭脂昂著小腦袋對丁牧童解釋道。

  緩緩點頭，丁牧童對琥珀所說，他師傅能夠一指劈開一座山峰，現在竟然生不起一點懷疑的意思。只是看見了這名中年人的背影，丁牧童就覺得深信不疑，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肯定是大鬍子許諸口中的三境強者了。

  峰巒層疊下，這片空地相比於其他地方少了很多東西，尤為明顯的便是凜冽山風。

  平地上很靜，也很乾淨，地處群山中，竟然連一片樹葉都看不到。

  視線緩緩移動，丁牧童自然而然的看到了平地對面的山崖，山崖過去以後的山峰。山勢陡峭，只是有很多地方都像是被人從中截斷，給人一種極為突兀的感覺。

  看著這些斷掉的峰巒，丁牧童突然就想像到了眼前的中年人。

  他面對斷崖，負手而立，脊背筆直，雙肩厚重。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閉著雙眼，似乎在聆聽著山的律動，風的律動，勢的律動，他紋絲不動，像是一塊磐石，忍受著歲月的蠶食。

  而後，他的雙眼突然睜開，他負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出，右手，一指。

  面對著他的峰巒應聲而折，就像是被人用巨劍一劍劈開一般，被劈掉的峰巔緩緩滑落，墜入懸崖，發出一聲巨大宛若雷鳴的轟隆聲。

  丁牧童看到了他的眼睛，左邊似乎藏著皓日，右邊似乎藏著皎月，似乎他一睜眼，就是天亮；一閉眼，便是天黑。

  丁牧童看到了他的雙手，看到了他的十根手指，每一根都是那麼的鋒芒畢露，似乎每一指都蘊藏著開天闢地的力量。

  「原來這就是三境武者啊！」丁牧童呢喃出聲，他的雙眼中充滿了一種嚮往，這是在大鬍子許諸眼中同樣能夠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