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妄想

  肖城不敢相信，同時無數記憶中被忽略的片段湧上來。

  「老陳是大興安嶺林場出來的。巧了我愛人也是呢，你們不認識？」

  唐父第一次帶陳教授來他們家時候，幾個大人的見面，父親熱烈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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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當時慌忙的說，「大興安嶺很多林場的，不認識很正常。」

  「那也算是老鄉啊。老陳當年怎麼沒帶出來個姑娘，你看看老肖，去大興安嶺支教，就帶回來個林場的漂亮姑娘。」

  記憶里當時陳教授笑著，看著面前的茶杯，「我以前也喜歡過一個林場的姑娘，是我們那一枝花，真漂亮，我答應她功成名就後回去接她。可我那些年。」

  他苦笑著，「算了不提了。人家姑娘沒跟我是福氣。」

  記憶錯綜複雜，過去所有被忽略的點都在記憶里點亮了，自己第一次帶岳童回家，母親並不是很喜歡，可是第二次就開始逃避不願意提岳童，可字裡行間還是試探著。

  還有母親那次在自己公寓樓下見到葉歡歡，母親那驚恐的眼神。

  肖城不敢去想了，不敢去想。

  還有唐勝那句話，「你知不知道岳童威脅了你身邊很多人。」

  肖城的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恍恍惚惚的回到醫院，趴在母親病房門外，夜已深，母親已經睡了，父親卻沒睡，開著角落裡的檯燈，就這樣坐在母親床邊直直的看著她。

  這一幕叫他不忍心極了。

  有些真相不知道不明白，反而更好。

  第二天一早，肖城又跑上跑下的買早點，想和母親談談，可始終沒有合適的時機，坐在走廊里整個人都呆滯的，以至於夏夢走到他面前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有人將旁邊塑膠袋裡的滷蛋放在他粥碗裡，肖城才抬頭，「夏夢？」

  「陳立讓我來當說客。問你有沒有準備好去見葉歡歡，她說不見你不會開口的。你也知道，陳立不想催你，但實在著急，葉歡歡也許是最了解岳童的人，而岳童的死還是個謎。不僅如此，葉歡歡說她知道岳童和文濤以前的事，這對抓捕文濤走私證據很關鍵。」

  夏夢觀察肖城的臉色，「就在樓下。」

  「什麼？」

  「葉歡歡就在樓下的病房，所以你準備好見她了嗎？」

  看肖城沒說話，夏夢繼續道，「其實葉歡歡早晚要開口的，只是需要費些事。我去看過她，葉歡歡那之後像瘋了一樣，只要清醒的時候就叫你的名字，說實話如果不是了解她那麼多卑劣行為，我還真的為她對你這份感情，而感動了呢。

  她的孩子保住了，但醫生說再稍有差池大人孩子都有危險，她之前就思慮過重，這次又外傷，現在只能住院平躺。而且你知道嗎。

  其實我早就覺得葉歡歡有問題，但沒往那方面想。這次唐勝出事，警方將她監控起來，她一開始不吃不喝要見你，後來警方找了談判專家，搞心理學的一眼就發現葉歡歡不對勁，然後給她做了周密的檢查和心理引導，發現葉歡歡有很嚴重的妄想症。

  在她眼裡，她才是岳童。陳立和我說這一點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訝，畢竟之前接觸她說話條理清晰，又是高知，沒看出來她有什麼問題。唯一讓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就是她對你謎一般的執著迷戀，甚至變態的占有欲。

  但我真的沒想到葉歡歡竟然有精神疾病。

  按照醫生的診斷，葉歡歡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岳童，她所表現出來的所謂正常，都是她為了掩蓋的表演。醫生說這麼複雜的情緒症狀很少見。

  這幾天你不在，陳立他們找了心理醫生試圖對她催眠，因為她一直不肯說岳童的事，可沒成功，葉歡歡警惕性反偵察能力極強，但是在心理醫生和精神科專家的引導下，發現她對於試卷、法式餐桌禮儀，以及雞毛撣子這些東西非常敏感，甚至條件反射的恐懼。

  精神科專家引導她繪畫，讀取她的內心，發現葉歡歡將自己的心始終封鎖，這也是她妄想症嚴重的原因，她小的時候可能遭受過很嚴重的打擊。

  並且醫生發現她在岳童之前，似乎還妄想過自己是其他人，有會說日語的餐廳服務員，還有會踢足球的小男孩，甚至四五十歲的卡車司機。可以說葉歡歡精神問題相當嚴重。她逃避厭惡自己的真實身份，總想成為別人。

  用醫生的話來說，現在幾乎分不清哪一面是真實的她了。

  葉歡歡也許曾經童年受到過極大的刺激和壓迫，所以幻想成為別人，來移情自己所承受的壓力。

  醫生這幾天在給她治療，這個病應該很難辦。

  隨著她孕期各種激素的不平衡，很容易情緒激動和失控。

  可讓人覺得神奇的是，葉歡歡表面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因為她在偽裝，但內里精神分裂，嚴重的精神幻想，內壓極大。

  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陳立覺得岳童的死，葉歡歡嫌疑很大，只是現在沒有證據。她也不肯開口。雖然精神有問題，但現在相當冷靜，可葉歡歡越是這樣，陳立越覺得她知道的事肯定很多。

  葉歡歡也說了，事到如今除了見你，其他的都不在乎，只要讓她見到你，警方問什麼她說什麼。」

  肖城自打上次的事後，心裡牴觸，覺得很難面對葉歡歡。可當真的見到時，反而平靜了。

  葉歡歡比想的要憔悴，從懷孕到現在葉歡歡都沒怎麼如正常孕婦一樣被照顧，她一個人吃東西也有限，不知道忌口。從沒人關心過她，也沒人教過她。

  營養跟不上，思慮過重，上次差一點流產，現在只能在床上躺著或者坐著，都不能長時間站立和走動。

  七個多月了，肚子比正常這月份要大，此時靠在床上，頭髮散亂，未施粉黛，臉發黃的厲害，大夫說孩子並不十分健康，和營養跟不上很有關係，外加葉歡歡根本不會保養。

  所以無論之前她多惡劣，令人髮指，可當看到這女人這副面容的時候，肖城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

  以前唐勝總說他是個心軟的老好人，肖城還反駁。此時覺得自己真的沒出息極了。

  看著那張曾經熟悉無比的臉，想著這麼久以來查到岳童的事，他其實已經分不清岳童和葉歡歡到底有什麼區別了。更多的是陌生。

  通過警方前期的審問和心理疏導，以及楊斌生之前的證詞，覺得一直以來應該是葉歡歡在操控岳童。也懷疑葉歡歡口中很多曾經岳童做的惡劣事，比如肖城師姐的意外，其實都是葉歡歡做的。

  肖城夏夢在陳立的引導下推開門。

  裡面葉歡歡剛輸完液，呆呆的看著窗外，轉頭看到肖城的那一瞬，死寂的眼神里終於泛出一絲光亮，「阿城。」

  這聲阿城綿軟極了，肖城一下被拉回到了曾經和岳童濃情蜜意的時候，可此時沒有恍惚，只是有一瞬的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