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星雲大會

  一番恩威並施下來，姬天命整個場面徹底控制住，原本就有些搖擺不定的牆頭草紛紛皺起眉頭，開始重新考量整件事的利益得失，而一招就被完全壓制的莊步凡更是面色陰沉的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候，人群當中一名花白頭髮的老者咳嗽一聲，從角落座位上站了出來。

  「姬掌教不必置氣，可否聽老朽說幾句！」說話間老者走到了跟前。

  看到老者站起身，姬天命心頭微微一動，此人就是眾掌教當中唯一的一名星海境強者，玄稷山七星洞的掌教司徒明朗。

  看到司徒老前輩發聲，姬天命面色有所緩和的說道：「老前輩，不知道您有何高見，晚輩洗耳恭聽！」

  那位叫司徒明朗的老者微微捋了捋花白的鬍子，慢條斯理的說道：「按照道理來說，老頭子開口，有喧賓奪主的嫌疑，為了大局，老頭子也倚老賣老一回！」

  「這星雲大會的賽制自然是由來已久，貿貿然的更改確實有不妥之處，但是事分陰陽，如果能給普通宗門更多出人頭地的機會，也不是一件壞事。天玄宗乃帝國第一大宗門，天才弟子多如滿天繁星，想必姬掌教不會懼怕任何形式的比武！擇日不如撞日，這一屆就當搞個試點，倘若比武的後續確實不甚理想，下次再改回來便是！姬掌教，你看如何？」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俗語確實有精益之處，同樣一件事情從兩個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天差地別。在莊步凡說來，就是裹挾眾人咄咄逼人之勢。而從司徒掌教的嘴裡說出來，則如春風拂面，讓人生不出反感的感覺。

  姬天命對這星雲大會之事本就不甚看重，況且宗門內的子弟水準確實高出平均線一截，任何形式的賽制只要公平公正，姬天命均不懼怕，有司徒掌教緩和後留下的的台階，姬天命緩緩點點頭。

  「既然前輩開口，天命自然不能忤逆！就按您的意思來！」姬天命神態恢復平靜。

  

  眾人原本看到姬天命跟莊步凡翻臉動手，已經感覺大勢已去，沒想到一波三折，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司徒明朗幾句話的功夫，就將本已經陷入僵局的情況，給掰了過來。

  眾人當中，莊步凡的心情起伏最大，作為此次事件最大的受益者，在姬天命鬆口之後，他心頭已經開始狂喜，這賽事新規幾乎就是為他收錄進門的兩名年輕弟子度身定造的，況且他還有壓箱底底牌所有人都不知道，如果運作的當，拿個星雲大會的頭名榜首說不定還真有機會。

  姬天命對司徒前輩謙恭有加，但是對莊步凡依然沒什麼好臉色，有些揶揄的說道：「沾司徒前輩的光，現在莊掌教如願了，說不定真能拿到星雲大會的榜首呢！姬某人在這先行恭喜了！」

  同是一派掌教，莊步凡被人擊敗之後再度被調笑，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冷哼一聲，說：「莊某技不如人，受辱怨不得旁人，既然姬掌教如此大度，倘若我們碧雲宮僥倖拿了榜首，姬掌教不要懊惱就好！」

  說完之後，莊步凡跟眾人微微點頭示意，隨後拂袖而去。其餘人等，短暫的遲疑之後，也接連離開了大殿。在逼宮這件事上起了決定性作用的司徒前輩沒有一起出去，而是自顧自的在位置上喝起茶來。

  等到大殿之上所有人走光，姬天命沖小寒示意，說：「小寒，把為師的極品毛峰取來！」

  司徒明朗微笑著點點頭，說：「天門老頭果真沒有看走眼，賢侄已經有幾分掌教的威嚴，不錯，當真不錯！」

  姬天命罕見的拘謹不少，說：「前輩謬讚了！天命此生之成就，恐怕也止步如此了，能不給師傅宗門蒙羞，已然知足！」

  司徒明朗已然保持著臉上的笑容，說：「是不是對今日之事有些疑惑，一向不問世事的我，為啥會因為此事而開口？」

  姬天命點點頭：「晚輩確實沒有想到，還請長輩解惑！」

  司徒明朗隨意的接過小寒重新沏好的茶輕輕抿了一口，說：「天玄宗自從你任掌教以來，依然保持著高速發展，無論是在江湖當中，還是在廟堂之上，影響力均不曾降低半分，可是你有沒有感覺到，很多宗門弟子乃至教習長老心中有一股狂傲輕浮之氣？」

  姬天命仔細思量片刻司徒前輩的話，說：「晚輩認為，人不可有傲氣，但是不可無傲骨！」

  「傲骨所生之氣乃浩然正氣，這狂傲輕浮之氣是歪風邪氣，怎可混為一談！」司徒明朗微微皺了皺眉頭。

  「天命受教！不過還是有些疑問，前輩所言之事，跟此次逼宮有何關聯？」姬天命問道。

  「身處第一大宗門，養尊處優的久了，自然就會生出這些驕狂輕浮的毛病，尋常時候有宗門庇護，犯些小錯也無傷大雅，可是時間累計的久了，等到這些驕狂後生成長為宗門的中堅力量，再有下一代弟子進入宗門，會產生何種情況？下下代，又如何？」

  話已至此，姬天命總算理解過來，說道：「前輩您的意思是藉機讓宗門裡這幫尾巴翹上天的傢伙吃點敗仗，殺殺他們的銳氣。從而達到整治宗門當中風氣的效果！」

  司徒明朗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微笑著喝了一口浸泡火候剛剛好的極品毛峰，說：「好茶！」

  姬天命起身深深鞠躬行禮，說：「多謝前輩解惑！天命受教了！」

  司徒明朗坦然受了姬天命一拜，說道：「我與你師傅乃是生死兄弟，如今他已經故去，後輩子侄自然要照顧提點，只要不嫌老頭子嘮叨就好！」

  姬天命聽到如此話語，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茶也喝了，事兒也說了，老頭子就先走了！」司徒前輩簡單起身，緩步走出大殿大門，等到了門外，看似在山道間閒庭信步，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山道深處。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等到第二天朝陽升起的時候，整個天玄宗山門之內，都忙碌起來。

  無論是本宗門的弟子，還是外來與會的宗門成員，全都按照預設的時間節點行事，到了上午八點整，所有人匯聚到了設在天玄山峰頂上的大會現場。

  雖然姬天命對這次星雲大會並不甚看重，但是整個會場布置的還是超出了大多數人的預期，在掌教大殿外面的山頂上，一個足可以容納千人的廣場出現在在所有人面前。廣場的周圍是圓形的雲紋木疊椅，後面用土石壘砌而成，疊椅層層疊加而起，頭頂上還有用於遮陽的布幔，坐在木椅上，非但不覺憋悶，視野還異常的開闊，哪怕身在最後一排，也不會被前排的人遮擋視線。

  預先劃定好的區域上用朱漆寫著各自與會宗門的名字，各自隊列按照預定的路線依次帶隊進場，井然有序。

  在會場的正北方，是一座高聳的白玉石高台，十丈方圓的高台完全以白玉石鋪就而成，其上整齊擺放著桌椅等家具，距離大會正式開始尚有時間，已經有雜役跟弟子在台上做準備工作了。

  會場偏南的位置，有一個方圓五十丈的場地，場地周圍以原木為欄，地面經過打夯擂實處理，平整異常，最上面用整齊的青石鋪成。這是這次大會重頭戲的場地，比武擂台。

  為了籌備這次大會，天玄宗在半年前已經開始著手安排。會場布置之精妙可以算得上巧奪天工，單單這手筆，就將天玄宗跟其他宗門區別開來，高下立判。

  上午十點整，代表皇室的雲貴人跟眾多與會掌教一同登台，當面宣讀聖旨。宣讀完畢之後，姬天命掌教對此次大會致辭，致辭結束後一聲號令之下，星雲大會正式開啟。

  按照大會的安排，整個集會要持續三天的時間，第一天時間，為大會慣例時間，帝國軍部派前線士兵代表在高台之上演講帝國的鐵血立國征戰史，與會眾人，則各自在座位上保持安靜。

  每個宗門來人多則近百，少則幾十，加起來足足千人，偌大的會場眾人端坐的整整齊齊，更是少有聒噪。

  此刻站在高台之上的，是一個身高足夠八尺的鐵塔漢子，在他眉頭的位置，一道傾斜砍下的傷疤，看起來鐵血味道十足。只見他虎背熊腰，肩寬體闊。雖然穿著鎧甲，依然可以看到身體無比強健精壯。

  這人嗓門極大，按照提前準備好的稿子從頭開始講，圍觀的弟子雜役等人均秉著呼吸，被會場上的情緒帶動，仿佛回到了金戈鐵馬的年代。

  在玄月門劃定的區域當中，身材嬌小的楚新月有些無聊的盯著高台，不時打個哈欠。這名士兵嘴中講的帝國歷史，她早在幾年前已經倒背如流了，看著周圍聽得津津有味的眾人，格外的感覺時間無比漫長。

  憋得悶了，楚新月將目光落在了周圍人的身上，很快，她在相鄰隊列當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傢伙。

  在玄月門方陣的旁邊，正是莊步凡所在的碧雲宮所劃定的區域。此次碧雲宮足足來了一百多人，其中除了少數雜役之外，多數為宗門弟子，楚新月感興趣的那名弟子，此刻正在低著頭睡覺，不知覺間，口水都險些要流出來了。

  這名弟子穿著一襲水藍色的長衫，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身體不甚強壯，但是體型異常矯健。粗看其側臉，生的濃眉大眼，面容微微有些嬰兒肥。最令人吃驚的是他身為一名男子，竟然在腦後梳著一根牛尾巴似的小辮，隨著輕微的打呼聲，小辮一抖一抖的，看起來非常搞笑。

  楚新月在腳下看了一圈，平整的場地上連一枚小石子都沒發現。她略一思量，從腰間取出一枚金豆子，簡單的瞄準之後，朝著對方的小辮子丟了過去。

  噗的一聲，金豆沒有打中辮子，而是直接落在了那個少年的腦門上，因為比重的關係，金豆打人極疼，酣睡中的少年只覺得腦門一疼，隨即睜開了眼。

  「是誰打我！」少年摸了摸腦門上的微微紅腫，轉頭看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隨即低頭巡視，在身旁的桌椅縫隙當中，發現了一枚輕微變形的金豆子。

  在這個年代世俗勢力當中，金銀銅鐵，分列貨幣的主要材質。其中鐵為最次，金為最上，一兩足金可以換紋銀百兩，銅子兒萬枚。

  這一顆金豆子的分量，接近半兩，抵得上普通人家的一年花銷了。也只有楚新月這種從小嬌生慣養的刁蠻小姐，才會毫不猶豫的用金豆砸人，只因為找不到石子兒。

  「天生！不得喧譁！」就在這時，隊列旁邊的一名長者輕聲呵斥了一聲。

  那名叫天生的少年手指捏著金豆，不停的四處張望，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是何人丟的。用牙咬了咬確定材質，隨後異常仔細的將金豆子收進了腰間的錢包當中。

  過了一會兒，天生困意再度湧上來，開始不停的點頭，眨眼間鼾聲再起。

  一枚金豆再度襲來，不偏不倚再次落在天生腦門上被前顆金豆砸的有些紅腫的位置。

  「是誰砸我！」天生再度被吵醒，等到再度睜開眼的時候，雙目當中已然多了不少血絲，鼻翼微抖，顯然已經動怒了。

  這一聲喧譁明顯動了真火，所以聲音格外的響亮，兩側相鄰的宗門長輩都微微皺眉，碧雲宮維持秩序的長老更是起身走了過來。

  「與會不得喧譁，規矩是怎麼跟你們說的？」那名長老走到天生跟前，壓低著聲音訓斥起來。

  天生根本不理會長老的訓斥，一手摸著腦門上的紅腫，一邊低頭在地上尋找，片刻之後，再度撿起一枚金豆子。

  「嘻嘻！」看到這個傢伙反應如此好玩，楚新月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本就相隔的不遠，女孩的聲線又比男生尖細一些，天生循聲望去，發現了古靈精怪的楚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