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車隊在麗水大酒店的門前排成長龍，而車前歡送的人群卻久久不散。

  「老顧啊，這次我要感謝你的盛情款待，今後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穩紮穩打抓經濟，讓全縣人民早日實現小康生活，等工程竣工揭牌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叫我，啊。」

  兩個人握著手，連海使勁地拍著顧大昌的肩膀。

  「好，連市長請放心，一定一定。」

  連海又低過頭湊到顧大昌的耳邊小聲道：「另外，今天的午宴很滿意，我要著重表揚一下，等下次來我可告訴你啊，除了大燴菜，我什麼都不吃！」

  「哈哈，有連市長這句話，我保證完成任務！」

  「好好。」

  接著是齊國民，連海上來就道：「齊國民同志啊，你這組織部長當的很不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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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連海就笑著繼續道：「埋沒白哲這個人才，你必須要深刻反思，今後的工作該如何進行，為黨選拔人才，要不拘一格，對於像白哲這樣能力突出，思想活躍的年輕人，一定要多多指點唯才是用，堅決不能故步自封，拖組織的後腿，啊？」

  聽完連海的話，齊國民啞然失笑，連連點頭道：「連市長批評的是，回去後我一定好好檢討，再寫個檢查，爭取能讓組織對我寬大處理。」

  「哈哈……」連海仰頭大笑連連擺手：「言重言重，齊部長不要往心裡去，其實能任用白哲同志做麗水鎮代理鎮長，你齊部長功不可沒啊，我還要表揚你呢。」

  齊國民只管笑著點頭，哪裡還說得上話。

  接著連海又來到陳德才的面前對他一番鼓勵之後，最後才是和白哲握手道別，一邊握手一邊奇怪地問道：「我實話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喜歡吃大燴菜的，能吃上這麼美味的大鍋菜，著實讓我十分耳目一新啊。」

  白哲連忙賠笑道：「誤打誤撞，連市長您抬愛了。」

  連海拍著白哲的肩膀道：「年輕人不錯，懂得憶苦思甜，時刻牢記使命，我以彰海市長的身份，誠摯邀請你，有空去市里做客。」

  「請市長放心，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拜訪您的。」

  連海又用神秘的語氣對白哲道：「我可提醒你啊，咱們市里這次五四青年節評選全市十大優秀青年，你可一定要報名參加，到時候我會投你一票的。」

  白哲聽地連連點頭道：「謝謝，謝謝連市長關心，請領導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去參加評選，爭取給您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好，有志氣！」

  連海揚起頭招了招手道：「感謝聞武縣同志們的盛情款待，我就不打擾了，期待下次再見。」

  「連市長請慢走，領導請慢走，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在眾人的祝福聲中，連海攜夫人以及隨行的辦公室宣傳部紛紛上了考斯特，關上車門最後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白哲，回去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再見。」

  記者姜倩在車上對白哲用力地揮手，清澈的嗓音如百靈般久久迴蕩在眾人耳邊。

  她知道，今年的業績就靠這名叫白哲的帥哥了，只要能深度多挖掘出關於白哲身邊的故事，做出一檔關於農村基層工作的專題報導，一定會成為全市焦點，從而在台里一躍成為首席記者，那年終獎金指定能更上一層樓。

  同樣懷著激動的心情的，還有坐在考斯特的連海市長。

  坐在車裡看著車窗外美麗的鄉村建設，這次自己能不能在省委省政府面前大放異彩，就看這名小小的麗水鎮代理鎮長白哲了。

  能和省委五部委的大領導拉上關係，其實這是個很微妙的事情。

  就拿自己和李思民的關係，當初人家憑藉一層翁婿關係，從一名新縣鎮鎮長，一步跨越到省直單位做一名辦公室的副科級副主任，轉眼這都快三十年了，看看人家現在是什麼身份，自己又是什麼身份。

  當初他和那個叫曹雪梅的女的鬧出婚外情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名科室主任，為了能巴結領導主動上去頂雷。

  那時候自己還沒結婚，有了私生女這事並沒受多大處分，隨即那女的就再沒了消息。

  自己也一步步往上爬，後來估計是他幫的忙才當上了這彰海市的市長。

  人家是副部級別，而自己才是正廳級別。

  整整相差一個等級。

  不要小看這一個等級，不出意外的話，估計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會一直干到退休。

  但副部級就不同了，妥妥的副省級待遇，說不定哪天多活動活動，還能再干他十年，二十年……

  光當年的那點恩情，人家早還完了，要是趁著白哲這條線再幫他一把，說不定還能再往上爬一爬。

  陡然因為白哲而升起的雄心壯志，讓連海越發感覺活力四射，看看前面坐的宣傳部長，連海決定，今晚說不定還能試試，看自己這把老槍到底還能不能上陣殺敵。

  ……

  三個小時前，李思民關上車窗拿起了電話。

  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你不要在那住了，帶著女兒立馬消失。」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許久，卻聽到一聲帶著哭泣的聲音道：「李思民，二十年了，你音信全無，你知道這二十年我是怎麼過的嗎？現在你突然打來電話就是要告訴我這個嗎？」

  李思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雪梅，你要理智。」

  「我不會再理智了，我告訴你李思民，你欠我們母女的，我要你全部還回來，一分不少地還給我！」

  隨即，電話掛斷，李思民拿著電話久久沒有放下。

  位於前排的男秘書扶了扶眼鏡，一言不發。

  「幫我接通秦部長電話。」

  秘書連忙從公文包里拿出電話，隨即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李書記嗎？」

  秘書趕緊把電話遞了過來，李思民伸手接過放在耳邊，隨即深深嘆口氣道：「秦部長，我累了……」

  這句話聽在秦鍾偉的耳朵里，立刻讓他明白，自己這次真的有希望了。

  身為省委組織部部長的秦鍾偉即使有秦老爺子的助力，但面對李思民這名強大的政治對手，也依然顯得力不從心。

  他有秦老爺子，李思民有趙老頭，一個是組織部長，一個是政法委書記，究竟誰能再上一個台階，如果沒有這句話，依然是勝負難分。

  「哈哈，老李啊，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呵呵，我只是想找你敘敘舊，沒別的意思。」

  「好哇，那咱就去外邊吧。」

  李思民點點頭：「你發位置，我馬上過去。」

  「行，就這樣。」

  對方掛斷了電話。

  只過了五分鐘，位置信息發到了秘書的手機上。

  一個小時後，奧迪車直接在舊城區的一家麵館門前停下，李思民抬頭看了看這家二十年都沒換過招牌的老麵館。

  踏入這家麵館，在靠窗的位置，秦鍾偉，秦淑雅的父親，終於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面目。

  他年近五十，一身深藍色中山裝，一頭黑色短髮下，中正的額頭略有幾道皺紋，濃濃的眉毛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坐在那裡不怒自威，使很多前來吃飯的食客都避而遠之。

  兩人一見面，只是抬手打了聲招呼，秘書連忙走上櫃檯，給二人沏茶。

  「怎麼？你還是喜歡這家的撈麵條？」

  秦鍾偉點點頭：「二十年了，這裡的味道我是一輩子也忘不了啊。」

  李思民睹景思情，嘆息道：「是啊，二十年了，時間真是過得飛快，轉眼間我們竟然都老成這樣了，哈哈。」

  說著一陣自嘲地苦笑：「不過你還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我是不行了，今年都五十八了，再有兩年也該退休享清福了。」

  秦鍾偉伸出手拍了拍李思民的手背，道：「我們可是忘年之交，想到年就在這裡，你一個副處級幹部我一個正科級科員，咱倆那可是形影不離啊，這家麵館還是你帶我來的吧？」

  「不提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時二人的心中同時想起佛經中的一句話：【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秦鍾偉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問：「誒，最近聽說你那公子給你鬧了個笑話，影響很大，不知道現在怎麼樣啦？」

  「呵呵……」李思民笑著指著秦鍾偉：「鍾偉啊鍾偉，我都舉手投降了，你還在這跟我裝糊塗，不愧是秦老爺子的得意公子啊，真有你的。」

  秦鍾偉連忙舉手道：「我向黨保證，這事我是聽別人說的，我可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嗎？」李思民可不信他說的話，淡淡道：「但你那寶貝女兒可是清楚地很，我不相信那視頻你沒看！」

  秦鍾偉點頭承認：「視頻我是看了，也是淑雅把白哲那小子叫走的，但我是真不知情啊。」

  李思民看著秦鍾偉苦笑道：「算啦，這些對我已經不重要了，出這檔子事，起碼也避免了一場災難。這次我輸地心服口服，輸給你秦鍾偉，我不虧。」

  秦鍾偉喝了一口水，道：「其實說句心裡話，我是很為你感到惋惜，如果不是節外生枝，省委書記的位置就是你的，但天有不測風雲，誰也不敢保證不出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