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空山雪寂

  若初跟著慕傾雪到別院，主動地幫忙收拾屋子，爭搶著干婢女的活。

  

  慕傾雪得知她家境貧寒，身世坎坷，現被她所救，索性讓她留在身邊做個婢女，反正多一人無傷大雅。

  至於鳳子翔，第一眼亦驚艷若初的容貌，沒想到一個卑賤女子竟有這般姿色。

  如果說慕傾雪是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那麼若初可算是一朵嬌艷羞答的海棠，各有風韻。

  若初不僅姿容出眾，且多才多藝，歌舞、刺繡、洗衣、做飯，她都會，反而讓慕傾雪更惋惜了，讓若初做一個婢女是否太不妥呢？

  可若初卻堅定要留在恩人身邊伺候。

  晚膳後，慕傾雪詢問鳳子翔，他們兒子的墓地在哪？她明日想去看看親兒，鳳子翔神情慌亂，眼神躲閃，語無倫次……

  慕傾雪勃然大怒，罵他不是人，將他趕出了別院，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翌日，天空灰濛濛的，壓著大朵大朵的烏雲，最後的積雪正在融化，屋檐和地上都濕漉漉的，空氣里夾帶著雪後的寒涼。

  慕傾雪僅帶著若初去了空明山，也許是因為她的名字里也嵌了個「若」字吧。

  許是山巒疊嶂，地勢高低不平，空明山還殘餘著片片白雪。

  殘雪，烏雲，正應了慕傾雪壓抑低落的心緒……

  馬車上不去空明山頂，車夫只能等候在山腰。

  她們帶來的香火冥紙，還有水果點心，最奇怪的是慕傾雪還背著一個包袱不讓人碰，還有一把鐵秋

  鏟。

  若初雖不敢過問，但隱隱猜到，她應該是想祭祀親兒。

  當若初看到山頂的墓碑上，鐫刻的「若曦」二字很是震驚……原來如此！

  「這是我母親的墓！」慕傾雪淡淡地解釋。

  若初趕緊跪拜，卻見慕傾雪在旁邊挖坑……

  「皇妃，你要做什麼？吩咐我來吧！」若初欲接過給她手中的鐵鏟。

  「不用，你已經幫我將東西送上來，先回馬車等我吧！」慕傾雪拒絕道。

  若初：原以為皇妃信任自己了，卻只是……

  「皇妃，是想給小皇子立墓嗎？」若初忍不住詢問，她昨夜聽到了他們夫妻的爭吵，今這情景，自然猜出。

  慕傾雪的動作一頓，雙眸已泛紅，連一個外人都知道要給兒子立墓，他竟然……

  「皇妃對不起，是若初多嘴了！」若初面露懊惱和忐忑。

  「我想親自給我兒立個衣冠冢！」天知道慕傾雪說出此話，心有多痛。

  她的親兒，她竟然不曾見過一眼！

  她的親兒，竟然連個墓碑都沒有！

  鳳子翔，你好狠的心……

  「對不起皇妃……」

  「你走吧，不要打擾我！」慕傾雪不容抗拒道。

  若初轉身，看到遠處坐著輪椅的鳳九幽，心莫名一緊，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地下山。

  慕傾雪淚眼朦朧，一下一下地刨土，每一下都似有千鈞重，都好似挖在她的心頭……

  我苦命的親兒，若有來生，你再做娘親的孩子吧！

  若有來生，娘親一定不會再嫁鳳子翔……

  他不配當你的父親，也不配做娘親的夫君！

  鳳九幽坐在輪椅上，遠遠地，靜靜地，凝望著一身素衣的慕傾雪，看不到她的臉面，但他卻知她在哭。

  她心如刀絞，他又何嘗不是？

  他多想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真相，可是他不能。

  她現在還是鳳子翔的妻，而他是她的九皇叔。

  丫頭，等到時機成熟，我一定告訴你真相！

  不知不覺，慕傾雪的手掌都出了水泡，她也似未發覺，直到挖出一個較為滿意的坑，才將包袱里的一個類似微小棺材的木盒子放進坑中……

  小棺材木盒裡裝著她親自縫製的衣裳，有按著鳳麟的身形，有按著鳳隱的身形，因為她也不知，她的親兒是圓潤還是消瘦？

  「兒呀，娘親給你起名念念，你喜歡否？」慕傾雪自言自語道：「你是娘親一個人的孩子，如果一定要有姓，那就隨娘親姓慕，可好？」

  即便念念是鳳子翔的種，慕傾雪也不想念念跟鳳子翔有任何關係。

  「娘親知道你一定會滿意的！」慕傾雪邊說著邊將挖出的泥土重新埋下坑。

  鳳九幽幾次欲過去阻止她，終究忍住了。

  忍不住短暫的寂寥，怎可贏得長久的相伴？

  天空中烏雲密布，忽而下起了淅瀝瀝的雨，慕傾雪卻似無察覺，仍舊不疾不徐地認真埋坑……

  直到將一塊小木牌立在小墓前，她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鳳九幽無聲地靠近，將手中的油紙傘舉過她的頭頂，可她的衣發已然濕透……

  鳳九幽淡淡地看了一眼小木牌：念念之墓。

  深邃的眼眸不禁又沉了幾分，面上無波無瀾，只安靜地舉著傘，陪著她。

  空明山頂了無人跡，唯有雨聲和著她的哭泣聲，聲聲敲打在他心頭。

  感覺她哭累了，他才出聲喚她：「丫頭……」

  慕傾雪抬起紅腫的雙眼望向鳳九幽，他依然保持著舉傘的姿勢，自己卻淋著雨。

  「九皇叔……」慕傾雪的聲音已嘶啞。

  「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也好，但一次就好！」鳳九幽凝視著她，溫潤道。

  「九皇叔……」慕傾雪心緒複雜，忙將雨傘推向他，卻推不動。

  「你怎麼可以將傘給我，自己去淋雨呢？」慕傾雪有些懊惱。

  「那就一起吧？」濕透的鳳九幽并不顯狼狽，依然有著尊華氣質，自然地朝她伸出另一隻手。

  慕傾雪微一愣，木然地抬手又快速放下，鳳九幽握住她髒兮兮的小手，感覺到她手心的水泡，心中一痛，改拉她的手臂，將她扶起坐在自己的腿上。

  「九皇叔……」慕傾雪大驚失色，忙起身，卻被他緊緊地摟住腰身。

  「你想我倆繼續淋雨？」鳳九幽淡淡地問道。

  「不是……可我們……」慕傾雪心慌意亂，緊張不已。

  「我們如何？不就是共撐一傘嗎？」鳳九幽不以為意地反問道。

  慕傾雪驚慌地搖頭：「不……我不能坐你身上，這於理不合……」

  鳳九幽摟住她，湊近她的耳朵低語：「你小時候我每日都有抱你，不僅抱過，還親過，而且還……」

  慕傾雪的小臉殷紅的能滴出血來，急急阻止他：「九皇叔……你快放開我，萬一被人看見……」

  「你叫我九皇叔？那就當是長輩招拂晚輩，有何不妥？」鳳九幽壓下心中的不悅，理所當然道。

  「我……」「你身上好燙！」鳳九幽斂眉，沉聲道。

  「我頭好暈……」慕傾雪這些日子本就渾渾噩噩，才剛醒又淋了雨，柔弱的身子自然受不住。

  「立刻下山！」慕傾雪暈厥的剎那，好像聽到了鳳九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