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苦行路

  體己的話，體己的話……

  我突然像是耳鳴了，突然感覺這四個字，是那麼讓人不寒而慄！

  蘇靈韻，她已經殺過我一次，而現在我還要送上門？

  假死葬魂；

  九幽藏身；

  都是為了瞞過她；

  而現在，竟真有人成功使用了神物命鑰，那她蘇靈韻又豈會繞過我？

  

  我不能送上門去找死！

  不行；

  我得走；

  必須得走；

  趁著方長跟人談話功夫，他吩咐那人妥善處理馬山莊的事，我藉口內急上廁所，從小窗戶里翻出遁走。

  路上撥通葛夏電話，我迫切需要幫忙。

  而這件事，只有神佛能幫。

  聽筒傳來陣陣忙音，始終沒有人接聽，過會兒有簡訊遞來——

  你已經離開寧市，我也沒有辦法了。

  蘇靈韻對你恢復了感知，現在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她，你自求多福吧！

  而且……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你，躲不了的。

  我氣惱的按過手機按鍵，回覆信息：葛小妮兒，你要卸磨殺驢？

  很快，又有簡訊遞來——

  嘻嘻嘻~

  嘿嘿嘿~

  驢兒已在磨上，驢兒想逃也逃不了呢！

  別再打電話，會被女魔頭發現！

  如果有必要，我會想辦法幫你！

  但前提……

  驢兒要乖乖聽話才行喔~

  麼麼噠，愛你喲~

  看著屏幕上一連串的愛心標誌，我恨恨捏緊了手機，「啪！」的將它摔了個稀碎。

  麼你個大頭鬼；

  愛你個大頭鬼；

  恨恨又踩上了幾腳，我抓緊時間跑路。

  前面商場大樓，我沉吟想了想，扭頭便拐了進去。

  單靠走的，恐怕甩不掉跟蹤。

  藉助商場人流混雜氣息，或許能隱藏蹤跡，而且這麼大的商場，方長想找我也難。

  原以為計劃完美，但誰料我正乘電動扶梯時，有人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下意識回頭一看，赫然正是方長！

  「要買東西？」

  「呃…啊…沒有，隨便逛逛！」

  「你逛的真挺遠啊，讓我一陣好找呢！」

  「方圓道長，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叫方長，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呵~看，美女！」

  趁著他回頭，我翻過電動扶梯，從另一邊向下疾行。

  而他並沒有追來，只玩味好笑的看著我。

  一溜煙兒逃到商場側門。

  方長……

  竟又在等我！

  「媽呀，你怎麼陰魂不散？」我叫嚷著。

  方長卻好整以暇：「小先生，我勸你還是別費力氣了，蘇師姐正在等我們過去，你躲不掉的。」

  我怔了一怔，突然回過神來。

  是蘇靈韻……

  在幫方長堵我！

  這也更從側面說明，但凡蘇靈韻她想，就能知道我的具體位置！

  甚至是，遠程監控我的一舉一動！

  很不服氣；

  很不情願；

  我陰著臉問方長，那女人究竟有多大神通？

  我怎麼偏就甩不掉她？

  方長嗤笑一聲，說我是痴心妄想！

  真想不被蘇靈韻追蹤，其實倒也簡單的很，他說等我神通比蘇靈韻更高時，自然而然就能辦到。

  我眼睛一亮，隨即又泄了氣。

  世間法……

  不過是五氣朝元！

  命運桎梏之下，我根本就沒可能，完全甩脫得了蘇靈韻的糾纏。

  但凡我還活在這世間，就只能置於她的掌控之下。

  「認命了？」

  「認命了！」

  「那……咱們走吧！」

  他擺了擺手，招呼我跟上腳步。

  我垂頭喪氣跟著，但內心裡總有股不服輸的勁兒。

  或許……

  也不是毫無辦法！

  如果我能殺了她的話！

  她蘇靈韻能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她還能探知我的內心想法不成？！

  離開；

  踏上歸途；

  方長與段煜不同，雖然都是陰門中人，但他們卻截然相反。

  段煜豪橫，一擲千金不在乎；

  方長樸素，頗有苦行僧味道；

  一個，不拘一格享受生活；

  一個，勤勉克己苦修孤詣；

  我曾問過他，幹嘛非得給自己找苦吃？

  他卻說，人就應該自找苦吃，舒適必將懶散，惰性必致懈怠，世間法雖不過五氣朝元，但心性的蛻變、修法修術的感悟，卻不會因此而終止，正所謂明心方能見性，倘若做不到知行合一，即便是掙脫了命運桎梏，那與現在又會有什麼不同嗎？

  他說的出這番大道理，也是按這番道理來親身踐行。

  實話講，很了不起！

  但我對他，還是不能理解！

  因為就算按他說法，也未必就要一味的苦行嘛！

  況且……

  你苦你自己就算了，幹嘛還苦我呢？

  咱們這步行，要走到啥時候？

  我餓的前胸貼後背，肚子裡都是自來水在晃蕩，越喝水越是餓的不行。

  偏偏……

  我沒錢，他也沒有。

  所以只能忍著。

  遇見人家兒心善的，就能討倆饅頭墊墊，簡直快成要飯的了！

  不對……

  已經是倆要飯的了！

  真白瞎了，我和他的術數本事。

  而更過分的是，他不願意拿本事來掙錢，也不准我那麼做。

  美其名曰，不想看到我墮落，動輒就用蘇靈韻相要挾，實在是討厭的不能再討厭。

  後來，我實在忍受不了了，一個電話打到張鷗那裡。

  當天便就有專車接送；

  當晚便見到張鷗本人；

  方長安心自在的，跟著我享受全方位的服務。

  我納了悶兒，你丫不是要苦行？

  他卻說，送上門的享受，為什麼還要苦行？

  該享受的時候不享受，刻意勤勉克己，壓制本欲性情，這不叫苦行，這叫矯情！

  而且……

  在他看來，這是我欠下張鷗的，將來遲早要還！

  他跟著能蹭好處，還不用背上人情債，又何樂而不為呢？

  聽到這小子的自圓其說，我真恨不能給他一老拳，合著他也吃定我了，還恬不知恥的何樂不為？！

  星級酒店招待，晚飯後張鷗敲了門。

  他這次來，主要為了東方瀾。

  洛市的事情他已聽說，開門見山便是一問：「東方瀾，是不是已經死了？」

  我並不想騙他，也實不該騙他，把當時內情經過講了講，張鷗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晃了晃，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

  「怨我……」

  「怪我……」

  「是……」

  「是我害了她啊！」

  張鷗眼圈兒迅速泛紅，向來善於隱藏情緒的他，這時候竟然要哭了。

  他盡力在克制著，不停顫聲呼吸著。

  說實話，我有些意外他的反應。

  向來標榜生命價值相同，生命價格不同的他，也會在乎東方瀾的生死嗎？

  張鷗自嘲而笑，笑容卻帶著淚落下，他是真的為此而傷心。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東方瀾會因此付出生命。

  如果還能選擇，那天他肯定會阻止她，不讓她留在易縣等我，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她本不該攪和進這些事情里，更不該落得這樣的結局。

  「她的家人那邊……」我欲言又止。

  張鷗抹了眼淚：「你放心，我會妥善安排好的，但還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什麼事？」我問。

  張鷗猶豫了下，道：「給她媽媽編織一個夢，也送她媽媽最後一程。」